童话历史悠久､影响广泛,深受儿童和成人的青睐｡人类信仰从神话——宗教——科学理性——现代信息一路走来,现世精神异化､缺失的现状催生了童话及童话精神的复苏｡从民间童话到现代童话,文学史上童话文体的每次前进,都是不同文明阶段儿童观的反映｡童话在中国的发展和定位历经由重伦理教化到重审美教育的多个阶段,关于童话教育功能和审美功能重要性的争论一直存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受西方儿童文学影响和推动,鲁迅呼吁“救救孩子”､周作人提出“儿童是第一位的”,叶圣陶､冰心､张天翼等的童话作品可视为中国现代童话的先河,都把儿童放在了中心位置;建国后,儿童文学发展受限于时代和历史因素,童话的阶级性和教化功能得到充分挖掘;新时期以来,贺宜､鲁兵等一批专家指出“儿童文学是教育儿童的文学”,进一步肯定儿童文学区别于成人文学的地方在于其教育功能,随即方卫平､刘绪源､曹文轩､朱自强等当代儿童文学专家表示反对,明确儿童文学的第一属性是文学､本质是审美｡
因此,童话的定位也就从传统的道德教训､扼杀幻想､重知识传授的位置迁移到当下儿童第一位､一切以儿童为中心､解放儿童天性的角度,而且,随着学界和教育界教育理念的时代内涵不断更新,童话审美功能的地位早就超越了教化功能,成人俯视儿童､依赖童话等儿童文学样式对孩子进行认知和思想模式化教育的时期一去不复返｡反思儿童文学创作和研究,无论是最初对童话教育功能的强化还是当下对其审美功能的推崇,二者孰重孰轻的争议至今也没有盖棺定论,但从侧面却说明学界和读者都对儿童文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和标准,到底童话作品中蕴含的哪些东西才是孩子最需要的?如何让儿童的身心在童话阅读过程中得到更加完善的发展和成长｡
儿童文学由于受众群体年龄的特殊性,自产生之初就与教育密不可分｡郭沫若在20世纪20年代初就曾说过,“人类社会根本改造的步骤之一,应当是人的改造,人的根本改造应当从儿童的感情教育,美的教育着手｡”“儿童文学的提倡对于我国社会和国民,最是起死回春的特效药｡”这说明了教育尤其是儿童教育在社会中的重要性,同时,儿童文学与教育之间存在天然性的联系,而童话由于其独特的美学品格和情感影响力,恰好符合教育儿童的要求,因此,不只在中国,即使是在儿童文学较为发达的欧美各国,也都选择把童话作为实现儿童教育目标的重要途径｡
二､童话审美体验的教育意义
童话富于幻想性､神奇性､游戏性,符合儿童的生理和心理特点,容易引起童心的共鸣,给孩子美的启蒙教育,但实际上,童话的创作是立足成人的角度按自己对儿童的预期标准来进行,无形中把道德教育､情感教育､思想教育､法制教育､语言教育等附加成分添加进来,希望通过孩子阅读童话来接受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的教育,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就过于强调其教育功能,忽略了童话作为一种文学题材本质上的审美性｡
笔者认为,童话对于儿童成长的意义,到底是审美功能重要还是教育功能重要不是问题的焦点,结合童话的审美特征和教育实践的灵活性,完全可以把审美和教育融为一体,而不要单独强调其中任何一方面而压低另一方面｡发挥童话审美对儿童精神世界的触动和影响作用,同样可以实现教育目的,反之,调整童话的教育实践行为亦能弥补童话本身在历史前进过程中因内容与时代人文思想潮流之间的距离产生的不足而实现精神的传承以及对儿童认知､思维能力的培养,因此,童话的审美功能和教育功能不是对立的,而是可以一体化的,关键在于如何调整两者之间的关系和互动,落实到童话阅读过程中,主要还是先从童话审美体验对儿童的教育功能谈起｡
儿童处于生命成长的最初,纯真善良､理解力有限､情感脆弱,易因外界影响波动,按行为心理学角度,当个体不具备自我感觉能力时,如果接收外界指令压力进行自主活动,从中可得到最充分的情感体验,并更大程度地发挥潜能｡因此,情感是儿童教育的基础,也是实现成人期望的道德和认知类教育效果的最佳途径｡而童话独有的精神品格,比如快乐､幻想､游戏､诗化等等,带给儿童身心成长所需的情感体验,以温暖､美好､阳光､智慧的方式润物细无声地影响孩子精神世界的形成,无形中就已经实现了儿童教育的初衷,就像贝洛所说:“一则童话就好比是一颗种子,最初激起的只不过是孩子们喜悦或悲哀的感情,可是,渐渐地,幼芽冲破了种子的表皮,萌芽､成长并开始了美丽的花朵”｡
(一)快乐与狂欢中的童心塑造
追求生存的愉悦和快乐的感觉是人类的天性,成人对快乐的渴望带有理性和阅历的约束,而儿童天生对快乐的向往是毫无掩饰的,每一个孩子的性格中都有快乐成分的存在,他们的审美本身就带有对快乐和新奇的强烈愿望:“成人读者可能出于理智､出于需要､甚至出于礼貌去读一本书,而儿童读者却几乎总是出于兴趣｡如果不能吸引他们,那么他们干脆就抛开它,甚至把它撕成碎片,为了去做纸样或飞镖｡”
儿童认为美好的东西是能够引起他们生理､心理上满足感､愉悦感的作品,越是新颖､奇特的他们越感兴趣｡林格伦的童话之所以成为世界经典恰恰是因为他对儿童文学的感悟:“孩子们在作品中看到他们自己｡”“童话提供的不仅是一个具有教化功能的艺术课堂,它同时也应该成为一个童年时代艺术游戏和精神狂欢的场所”林格伦系列童话《长袜子皮皮》《小飞人三部曲》《淘气包艾米尔》《大侦探小卡莱》中,神通广大､奇特淘气､顽皮到可以无拘无束的主人公形象总是可以让孩子们膛目结舌､惊叹不已,童话故事中处处都蕴涵着强烈的快乐意味和游戏精神,刚好遇到了寻找快乐的儿童,两者一拍即合,而且童话叙述过程中的悬念设置和种种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儿童的内心激动,收获的快乐体验对孩子精神成长的意义是刻板说教达不到的:比如看到长袜子皮皮新奇怪异的装束､逃学､疯狂玩耍､力大无穷､轻松惩治警察的无所不能和荒诞离奇的故事情节,儿童可以缓解学习的疲劳,在愉悦中找到转移压抑情绪的途径;看到艾米尔淘气闯祸的种种突发状况,哈哈大笑之余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共鸣的同时在窃喜中反思是否应该有所收敛;皮皮在最后和小伙伴们庆祝生日时表达出永远不想长大的心声,不免会引发孩子们对童年的留恋之情,并更加珍惜童年所拥有的一切,等等;孙幼军的童话《小猪唏哩呼噜》中,以渗透在字里行间的快乐精神和幽默气氛把唏哩呼噜家族的故事讲述得活灵活现,憨态可掬､善良勇敢､机智灵活的小猪唏哩呼噜不但颠覆了孩童对猪这种呆头呆脑的动物的常规认知,还把幼儿文学审美特性之中的稚拙美一览无余地呈现给小读者,阅读中充分体会专属于童年的快乐｡《长腿叔叔》中乔若莎·阿伯特回忆自己的童年时说的:“不管怎样,他们(儿童)都应该要快快乐乐的｡我以为一个人,不管他长大后会遇到多少困难,都应该要给他一个快乐的童年来回首过往｡如果我有我自己的小孩,不管我是多么不快乐,我都要让他们得到一切关爱直到他们长大为止｡”
童年对人的影响是深远的,决定了人的性格和思想甚至生活的幸福指数,时代特有的竞争氛围和爆棚式发展的高压环境剥夺了孩子享受快乐童年的权利,使儿童过早背负了学习､成才､焦虑､攀比等负面情绪的包袱,而童话恰恰给了儿童这种体验,而且诱发了内心的快乐和共鸣,纵声地大笑,狂欢中得到成长,教育意义已经渗透其中｡
(二)幻想与想象中的哲理熏陶
英国美学史家李斯托威尔说:“儿童是极度的利己主义者,不自觉的唯我论者,他把现实与自己的梦境混淆在一起,把无生命的东西与他有生命的自我混淆在一起,把他对事物的命名与这些名称所指示的实际对象混淆在一起｡”和成人相比,儿童的想象较少受到知识经验､社会观念､现实规范等理性因素的制约,加上以自我为中心的思维特点和泛灵主义的心理特征,孩子的想象会更加随心所欲､大胆自由,指向内在心灵以满足自己的情感愿望｡儿童眼中的万事万物,被注入了生命意识､主观意愿和情感意识,客体不再是纯粹机械呆板的,而被赋予了主体的特征:幼儿园的钢琴突然不出声了就是生病了,会哇哇大哭;天上的云､风中的雨､地上的草､水中的鱼,都是最好的小伙伴,之所以刮风下雨是因为它们的心情发生变化,等等｡
儿童喜爱幻想,也善于幻想,思维天马行空,撇开一切常规常理是他们的习惯,而幻想是童话的核心和灵魂,与儿童的生命形态有一种天然的契合,儿童在成长期与周围的环境有接触､交流和适应的过程,成人意志和兴趣的约束会束缚孩子天性和情感的表达,对于孩子来说,在身心和外界不断博弈和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