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一个写作者的身份确认:笛安的标签
1.1 “80 后”作家笛安
在自我身份的不断变换中,创作者如何进入其中,又独立存在。“主体在不同时间获得不同身份,再也不以统一自我为中心了。我们包含相互矛盾的身份认同,力量指向四面八方,因此我们的身份认同总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6。在自我身份的确认过程中,个人意识与社会现实共同构成一个复杂的整体,它们以自身的力量解构着自我身份的存在,将其由整体分化为不同的碎片。虽然由于代际原因,笛安被定义为“80 后”作家,而当我们近观其创作理念、道路时便会发现,她显然是 “80 后”作家中的异类。
“80 后”作家生长于“还俗”的时代之中,纯文学在消费、娱乐至上的观念挤压下日渐式微,走向边缘化。“他们的所思所感、所追所求,都与新世纪社会文化发展、社会经济发展、社会政治与道德状况等具有一体化关系。尽管他们免不了年轻幼稚,他们却可以更直接的从现实社会生活中汲取能量,提取信息,然后用近乎自然的方式将之纳入文学表现,他们的文学写作是新世纪社会状况的本真表述,是自然的新世纪文学。”7他们对于自我的关注瓦解了曾经占据主流地位的宏大叙事。在一众“明媚的忧伤”“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或称为唯美、或称为造作的自我表达之中,“80 后”作家们找到了一条表达自我的路途,在文字中尽情挥洒着自我对于青春的迷茫与叛逆。他们自以为是的疼痛着、失去着、成长着。他们中的大多数,不再聚焦对于文学深度的探寻,更多的是追求小说的娱乐性与趣味性;他们徘徊于主流话语之外,却在文学消费市场上获得巨大的成功。正如评论家白烨所说的那样——“‘80 后’作家已经进入‘市场’却并未进入‘文坛’”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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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文二代”笛安
作为著名作家李锐、蒋韵之女,笛安的父母是她无法回避的话题。“文二代”是笛安刚从事创作时,最常被贴上的标签,她也曾在多个公共场合强调“不要叫我‘文二代’”。笛安对于此标签的抗拒,是其对于自我创作者身份确立的渴望。创作者对于自我身份的建构的完成,从内化的自我、家庭的影响外延到整个社会对其的定义。而这一问题的最终指向,似乎组成了一个人们人类永恒探索的话题:“我想成为谁?人们将我指认为谁?我的自我认同与社会承认之间具有何种关系?我的自我认同是否获得社会承认?等等。”
“和我们习见的‘弑父’式的不买账的对抗性阅读不同,笛安的个人阅读史展示了父辈在‘我’心中的另外一种想象,它是充满尊重、感恩和领受的气息。这提醒我们注意在代与代之间以‘断裂’与‘造反’斗争思维为常态的文学代际更替中事实上存在着文学传统绵延和承传的‘和平演变’。”26笛安的个人阅读受到了家庭环境的巨大影响,她的个人阅读史呈现了她对于传统的皈依。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在写作时舍弃了“80 后”青春文学沉溺于自我的叙述姿态,而是习惯以一种严肃的态度,审视其笔下人物的精神向度。在这种继承的“和平演变”之下,笛安小说与那些以“反叛”“残酷”为噱头的青春小说划清了界限。此外,因为父母的关系,“在我还根本就没有完整地确立起来‘我’这个观念的时候,我已经被他们抛到了文字的世界制造的幻觉里。或者说,抛到了文字制造的关于这个世界的幻觉里”。“你不会想象得到,这个虚假的、由文字创造出来的世界,是怎样蛮横地影响了我的生活。……对于我,这个世界跟我的灵魂盘根错节地纠缠着,我把它当成了坚如磐石的真实。”27她自小受到家庭影响,将自己的生活建筑在文学的世界之上,而这个文学的世界是她的父母首先为她建造的,可以说笛安的父母是她文学道路上的启蒙者。但由于成长与教育环境的差异——她 12 岁离家求学,19 岁只身前往法国留学,笛安直言“上一代的审美和这一代区别挺大的”28,自己和父母在文学创作的观念与审美上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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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书写青春:笛安与其他“80 后”作家的共同母题
2.1 脱离俗套的主题
“80 后”作家在宏大的主流文化之外,将笔尖对准了青年亚文化的开掘。这种青年亚文化尤其内在的价值,是它“强调放纵无羁的生活方式,抗拒成年人对他们抱有的期望和约束”36,极大地满足了在“80 后”“90 后”一代读者的阅读需求,在市场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笛安曾说:“写作最本质的任务,是要创造一个世界出来。这其中个人的情感是一方面,社会历史的诉求是另一方面,但我首先不认为一个作品因为讲了社会历史等宏大命题,就比一个讲述单纯的个人情绪的作品高级,我不认同这样的一种等级的划分。”37虽然作品不能因为切入点的大小就划分出高低,但当我们走进“80 后”集体性的青春书写后就能发现,在一味残酷、叛逆、回忆性的青春书写下,大多数人走进了一个狭窄的死胡同。他们在年少成名的同时被架空于名利的高阁,现实生活的一地鸡毛与他们相距甚远,这样相似的经历限制了他们对于现世的开掘。蒋峰在谈到“80后”作品时就曾提出,“出众的才能是有的,但是根基都不是很深,写作上的漏洞显而易见”38。他们笔下的小说不仅题材类似,在主题的探索上也出现了千篇一律的雷同。郭敬明的《悲伤逆流成河》《梦里花落知多少》,七堇年的《少年残像》《澜本嫁衣》,独木舟《深海里的星星》《月亮说她忘记了》等等,无一不是用极具冲突性的情节,表达青春岁月里的伤痛。落落《尘埃星球》《年华是无效信》,夏茗悠《再见,冥王星》《八分钟的温暖》《陪你到世界终结》等等,都受到日本轻小说的影响,以敏感的少女心事透视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感情生活。桐华《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八月长安《你好,旧时光》从童年回忆写起,在对于一代人共同记忆的追溯中,展现个体的成长。在浩浩荡荡的青春书写中,笛安对于小说主题不止于简单地停留在对于逝去的怀缅,爱情的感伤以及个体的成长。正如她自己在《告别天堂》的后记中写道的那样:“(这个故事)‘青春’只是背景,‘爱情’只是框架,‘成长’只是情节。而我真正想要讲述和探讨的,是‘奉献’。”39青春、爱情、成长只是她用来表达主题的道具,她想要求索的是超出这些表象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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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深刻的人性开掘
米兰·昆德拉说:“青春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是由穿着高筒靴和化妆服的孩子在上面踩踏的一个舞台,他们在舞台上做作地说着他们记熟的话,说他们狂热地相信但一知半解的话。”44在这任人踩踏的舞台上,每个人都扮演着相同却又不尽相同的角色。“如果你是真正的艺术家,你会认识到这一点。你会了解到,读者对一篇小说感兴趣的主要之点不是在于问题的解决,而是在于某个特定的人去解决那个问题。”45当作家下笔去勾勒舞台上的人物时,他们以各种不同的姿态接受命运的审判。当我们剥开笛安笔下故事外壳的那层茧,便会发现其内里藏的是关于人性的真相。她借用青春的名义,在看似小打小闹的青春期闹剧中,在背离与原谅背后,在挣扎与和解的尽头,写出了她对于多样人性与其弱点的深沉思索。
2.2.1 善恶分野的思索
人性之间的善恶对峙,并非白昼与黑夜,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分割了光明与黑暗。在明与暗之间,在光与影的交汇下,在不为人知的幽暗处,人性如同一个具有生命体征的物体,它是活络的、变化的、多面的。而很可惜的是,不少“80 后”作家们笔下的人性刻画流于表面,把人性简单地切割成善恶两面,无视那个明确存在的灰色地带。在郭敬明的《夏至未至》中,所有人物在小说的后半段完全失控,人物的善恶转变仿佛只是一场肤浅的文字游戏。本来善良的程七七,在没有任何合理铺陈的情况下转瞬间就变成了心机恶人,人性的渊薮被刻画成了浅滩。这里的人物,已经不再具有鲜活的人性特征,只是作家笔下的一个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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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青春与严肃的交界:笛安的创作突围 ........................... 31
3.1 思想的深化 ................. 31
3.1.1 重建理想家园之反思 ................................... 31
3.1.2 以隐喻反射哲理思辨 .................................... 35
第 4 章 历史与现实的圆圈:突围的成与败 ............................. 42
4.1 历史遮蔽下的群体生存寓言 ................................... 42
4.1.1 女性生存关照 ......................................... 43
4.1.2 士大夫文人特性之反思 ................................. 44
第 4 章 历史与现实的圆圈:突围的成与败
4.1 历史遮蔽下的群体生存寓言
如何书写历史?这是大多数小说家必须面对的一次选择。对于历史与真实的争论,评论家们早已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如果今天的历史写作还局限在历史之‘真’这些问题上,我觉得是没有必要的。关键问题是寻找何种形式——有意味的形式——来装置和想象历史,这种‘装置’和‘想象’本身,将比历史本身更重要(如果历史有所谓本身的话)。”96小说家莫言也认为:“一个作家,如果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研究政治和经济的历史上,那势必会使自己的小说误入歧途,作家应该关注的,始终都是人的命运和遭际,以及在动荡的社会中人类感情的变异和人类理性的迷失。”97小说家要做的是借历史诉说观念,不应该将小说当成历史的注脚。笛安的历史小说,以侧写的方式还原了历史的某些原貌,而在此之上她以一种复杂的情感叩问大历史遮蔽下的群体生存状态,借此完成自我对于传统文化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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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