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孙犁小说与中国现代以来的散文化小说
第一节 中国现代以来的散文化小说略说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鲁迅可以说是第一个把散文的笔法运用到小说创作中的人。后来的很多作家虽然也表现有这样的特点，但各自又有各自的写法。萧红也发表过这样的看法，她认为不同的作家有不同的写法，小说没有固定的模式。确实如此，所谓文无定法，优秀的作家总是不成定律，即使是风格类似的作家在具体的描写上也是各有各的特点。鲁迅小说的白描手法就尤为精彩；废名小说竹林田园的佛旨禅意就尤为精到；沈从文的特色在于小说中的人物和故事都有各自发生的背景；师陀小说描写的陈旧没落的感伤情调，彰显的是抒情散文与叙事小说文体的结合；萧红的写法，鲁迅先生早已给出了精确的评论“越轨的笔致”也包含着不恪守小说文体规范的意思；汪曾祺小说的民俗的添加，犹如一幅清明上河图娓娓道来。何立伟的小说也有“以景映情”的特点，用景色描写掩映故事情节的发展，在风景如画的背景中，小说的结构就被分散，小说的情节就被替代或者是朦胧的罩起来，小说的发展就犹如进入河之下游，缓缓徐徐，悄无声息地混入大江大河。阿城的小说更没有中心故事，在遣词造句上极尽省俭，仿佛是用意境作文。
以上作家在小说创作上虽然没有明显的承袭关系，个人风格也不尽一致，但是创作中都无一例外显现着相似的风格与相近的追求，所谓：同中有异，异中有同。他们都走在散文化小说创作的路子上。因而自中国现代白话文学以来，“散文化小说呈现出一股流脉”的说法也确实成立。这些先后出现的作家除了沈从文与汪曾祺是师徒关系之外，其他并无直接的承袭关系，而作家们又不约而同地采用散文的写作笔法来创作小说，这只能说明是源自散文化小说这一景致的魅力。正如有的学者认为，作家自觉有意识的进行散文化小说的开拓与发展是现代白话文以后的事一样，中国现代文学以来的散文化小说的创作也正是在诸如以上作家的探索与尝试下发展与丰富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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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孙犁小说与中国现代以来的散文化小说比较
中国现代以来的散文化小说在不同的作家笔下有不同的表现，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独特的特点，与这一流脉中的其他作家相比，孙犁的小说也是显现着独特。
众所周知，鲁迅先生在小说创作中擅长白描手法。在《故乡》中，“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①。几句简单的描绘就将全篇的感情基调和盘托出。这种“悲哀、荒凉、萧瑟”贯穿了全篇——在作者的全部所见所思所想中，在看见细脚伶仃的豆腐西施身上，在看见饱受生活摧残的闰土的时候。就白描手法而言，孙犁小说也不乏简洁精炼的白描。他自述，受到鲁迅小说及散文集子的深刻影响，包括鲁迅小说中的抒情方式、叙事方式、白描手法以及对人生的审慎态度。他在《山地回忆》里头写道，“女孩子的姥姥九十岁了，还那么结实，耳朵也不聋，我们说话的时候，她不插言，只是微微笑着”②，简短几句，已然写出了老大娘的神情以及为人。诸如此类的白描不胜枚举。如此画人重在“画神”，颇有写意的特点，而这可不是传统小说所具有的技巧。散文化小说就是讲究“意”与“境”的营造。
废名在遣词造境上用力颇深，达到了“写小说如唐人写绝句”般的境界。废名在小说中极力营造诗的意境，但是相对于长篇幅的小说创作而言，用凝练典雅的散文笔法形容更为恰当。长篇小说《桥》，仿佛是一个个意境组织起来的。每一个小篇章都是一团浓的化不开的，朦胧暧昧的意境。在用词造境方面，废名吸取了大量的古代文学经典的素养，在意境的营造方面已经达到一种出神入化，甚而虚无缥缈的境界。废名一直在往那缥缈与虚空里探究。同样的，孙犁既受到古代文学的熏陶，又是从新文学时期成长起来的，也接受了外国文学的影响，最重要的是他受到最多的是“白洋淀”水乡的滋润。相比之下，孙犁的小说意境显得清新淡雅，明晰透亮。孙犁的《芦花荡》在用词造境上，就别开生面，清新明丽。虽然他们风格有异，但在“意绪”的表达上往往都会陷入一种化不开的境界。他们笔下的意境都是各自营造的一团迷障，冲不破，化不淡，驱不散，呈现着各自的饱满与圆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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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孙犁小说情节结构的散文化
第一节 短篇画面之优美
孙犁的小说就情节而言，不再像传统小说那样充满波折，反而呈现出一种和谐与平顺，结构上也没有刻意雕琢，描写几乎都是片段化、画面化，其中也有着潜在的和谐与一致。正如一些文学史教材中的观点，认为孙犁小说不是凭借情节取胜，而是借助于一些生活画面、场景，或者使用一些细节描写串通起来，常采用散文式的、追随人物思想情感活动趋向的抒情结构。诸如成名作短篇小说《荷花淀》，最初引人注意的是小说清新俊逸的散文笔调，而构成小说故事情节的战争描写更给人别开生面的体验。因此很多论者当时都有这样的感慨：《荷花淀》的出现给当时的文坛呈现了不一样的风景。
孙犁的短篇小说大部分是以战争为背景、为素材。在现当代文学史上，以战地活动为小说创作情节的作品并不罕见。在孙犁之前就有一些因战地描写而表现很出色的作家作品，诸如丘东平与他的《第七连》，当代文学时期茹志鹃和她的《百合花》等。即使是同样的战争情节，不同的作家对战事的表现也截然不同。丘东平善于直面战争场面的描写，并不忌讳场面的惨烈与残酷；而孙犁以及后来的茹志鹃却“反其道而行之”，“喜爱”描写战争后方的状况。他们的故事情节主要表现战争后方普通民众对战争的态度，对积极参加抗战的热情，对保家护国的热忱。他们的主题在于表现军民间的鱼水之情以及人们的爱国主义情怀。从小说格调上来看，总体上都是一种欢快的调子，并且不管是孙犁还是茹志鹃，他们的描写都是格外的清新脱俗，惹人喜爱。
散文化小说一般都是从日常生活小事着手，很少有宏观重大的题材，也不会涉及严肃、沉重的话题，格调几乎都是轻松愉快的，即使描述的是不美好的事物，作者也会避重就轻，整体的氛围还是和谐美好的。孙犁小说的主题尽管有宏大崇高的类型，但小说笔调却显得清新活泼而生动，这主要得益于作者弱化情节的缘故。淡化情节、强化抒情，带给读者不一样的阅读体验。故事情节的弱化、淡化表现在不再描写常规的事件；不直接面对重大场景；不再有核心的故事情节；结构上不再有头有尾，叙事也不够完整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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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长篇章节之连缀
孙犁短篇小说有三十八篇，中篇小说二篇，长篇小说一篇，这“一”就是指《风云初记》。仅就题目来看，内容上应该是一部描述 “风云变幻”的紧张激烈的战争小说。然而事实上，整篇小说描写的并不是激烈残酷的战争风云。就情节内容而言，更像是战争后方人民群众积极的抗战活动。整部小说，情节描写上没有传统小说的紧凑集中、紧张激烈，没有跌宕起伏，也没有险象环生。人物塑造上，春儿、庆山、老常、老程、变吉哥、李佩钟等都是中心人物，没有传统小说的典型人物塑造。小说的故事情节也就随着这些人物的活动轨迹而展开。一滩流水似的平铺直叙的叙事方式使小说的结构显得与众不同。这样的小说结构显然与传统小说样式“格格不入”。传统样式的长篇小说在情节结构上总是有着核心的故事情节，小说的发展也是随着情节的展开进行的，所谓来龙去脉，清清楚楚。本应该具有史诗气势的长篇小说《风云初记》在篇章结构上却有着不同的表现。小说的开始描写还算结构简单清晰，但随着后续人物与情节的增加，小说显得“芜杂”起来，前面的中心人物还没有完全成熟起来，后面又不断的涌出其他的人物，作家本想重点表现的春儿、芒种等正处在成长的过程中，又陆续添加了老程、老常、变吉哥等人物，小说笔墨就在这些人物活动轨迹之间来回穿梭变换，以致后面的小说内容越来越像是一幅幅速写画。
这一结构上的问题，或许可以用作家谈写作长篇小说时容易遇到的问题来解释，“中间枝蔓太多，前后衔接不紧，写到后来，像漫步田野，没有归宿；或作重点结束，则很多人物下落不明；或强作高潮，许多小流难以收拢；或因生活不足，越写越给人以空洞散漫之感；或才思虚弱，结尾已成强弩之末，力不从心。甚至结尾平淡，无从回味”。①作家的这番感悟或许就是对应自己的长篇小说创作而发的，其实也恰恰说中了《风云初记》的结构问题。诚然，如若按照传统小说样式的标准去评判，《风云初记》确实存在着情节结构上的问题。但是，了解到孙犁小说创作的习惯与风格，就能理解孙犁为何将结构精巧的长篇写成抒情松散的长篇。孙犁善于抒情，无论是短篇还是长篇创作，孙犁都毫不掩饰作家自身的情感。这抒情在小说中直接或间接的呈现，作者有意为之也好，无意倾泻也罢，总之导致了一个问题：即，小说结构的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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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孙犁小说人物塑造的“散文化” ..........................................19
第一节 极致美的人物 .........................................19
第二节 “另类”的人物形象 ....................................21
第四章 孙犁小说主观抒情的散文化 ................................24
第一节 直接间接的主体抒情 ..............................24
第二节 回忆笔调的抒情 ......................................28
第五章 孙犁小说散文化特点的成因 ............................30
第一节 “尪怯”的性格 .......................................30
第二节 浪漫主义情愫 ...................32
第五章 孙犁小说散文化特点的成因
第一节 “尪怯”的性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