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一篇社会学论文，本文结合稼轩镇草莓产业的阶段性发展历程，探讨了一项乡镇草莓产业何以持续发展近三十年的问题。主要结论是，乡镇特色产业的持续发展，需要产业要素和产业关系在产业发展各阶段中相适应，实现产业经营效益的稳定增长。
第一章绪论
第一节 研究背景与问题提出
“轻关易道，通商宽农。”农业自古以来是中国的立国之本，农耕文明是中华文明的底色，国家与农民关系是贯穿中国社会发展的基本关系。在中国的国家治理理念中，政通而人和是达到善治的一种表现，是统治者励精图治所追求的目标。为此，历朝历代格外注重根据当时历史条件调整国家与农民、农民与土地关系，使政令通达，社会稳定，避免因人口增长和土地兼并等问题出现而面临执政风险，陷入“历史周期律”的魔咒。纵观中国历史上的繁荣时期，国家总体上放宽农政、鼓励农商、发展生产、促进流通，使农民负担相对较轻，农业生产相对兴旺，商品流通和其他诸多经济要素流动相对通畅，达到关轻、道易、商通、农宽的状态。
稳定未必带来发展。有限的耕地面积不允许农业经营规模持续扩张，如果生产技术等其他外部要素不变，在人口不断增长的情况下，农业生产会走向内部不断精细化和复杂化的过程，黄宗智（2000）称其为小农的“内卷化”，用以描述某种“没有发展的增长”。经济学研究指出，如果假定其他生产要素投入不变，边际生产率将会递减（刘世定，2003）。也就是说，即使外部制度安排能够保障农业生产形成稳定的秩序，但如果没有新要素的投入或结构的革新，边际成本会走向递增，当其大于边际收益后，生产经营的利润空间消失，农民难以增收甚至得不偿失，农业生产的动力和要素的积累失去来源，发展就没有了基础。当我们回顾14世纪到20世纪这六百年左右的历史，农业生产的发展不仅是因为劳动力这一单一要素的投入，作物种植结构的变化、产业结构的变化、分工的深化等发挥了更为基础且更为关键的作用（刘世定，2003）。这些要素的变化或革新仅靠农业生产本身的规律是难以激发的，还与宏观制度安排与制度变迁、地方政府行政干预、生产技术的进步、产业经营诸多主体间的互动等方面因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二节 文献综述
农业产业发展研究是社会科学界的热门主题，包括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在内的众多学科已经积累了浩如烟海的文献。对于产业本身的发展规律以及产业布局、产业管理、产业政策等偏中宏观层次的内容多由经济学中的产业经济学、发展经济学、农业经济学等领域关注。关于制度与制度变迁、地方政府产业打造、政府和农业经营主体间的关系、下乡资本与地方社会的互动等方面内容，则由社会学界在社会互动视角下做出了细致考察，积累了较为丰富的研究工作。
一 产业发展的经济学视角与制度因素的纳入
经济学研究中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国经济底子差、起点低，人均收入水平低，农业和农村人口比重高，因而只要有所增长便会非常“见效”，容易实现高速增长。这种观点不免偏颇和简化。经济起点低，基础差，并不是实现高增长的条件。按照这种逻辑，非洲部分欠发达国家应该更容易实现经济高速增长，而不是中国（周黎安，2016）。经济学研究也发现，贫困是一种自我循环的低水平陷阱，如果没有强大的外部力量推进推，彻底摆脱贫困非常困难（Rosenstein-Rodan，1943）。有潜力不代表能发展，有发展也未必可持续，除了中国，能够在不进行对外扩张而独立自主实现资本原始积累并持续发展的发展中国家罕见。中国的经济起点虽然低，但同时伴随着旧有体制的束缚，面临艰难的制度转型和市场化过程。在计划经济体制逐渐解体，市场经济体制尚未确立的含混背景下，市场组织难以依循确定性的发展路径，形成明确的预期。所以，一项改革要想收效，政策既要设计精良，也要执行贯彻。这不仅仅是政府通过行政力量大力干预就能起到良好效果的，具体的约束条件和干预方法都需要具体考量，20世纪90年代以后的东欧诸国在转型期也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但鲜有成功转型并走上可持续发展轨道的。
经济学研究重视市场因素对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较少考虑经济因素之外的社会因素，多以纯粹的形式模型展开推演。这种理论范式忽视了市场中的社会逻辑，也难以合理解释经济发展中的诸多现实问题（符平，2013）。伴随研究的推进，经济因素以外的制度、政治、社会关系等因素也被纳入经济问题研究的考量。波兰尼率先注意到了经济行动嵌入在非经济的制度之中，指出经济学研究要重视对包括政府因素在内的制度等非经济要素的作用。这一思路，与道格拉斯·诺思（North，1991）具有相似之处。受诺思等新制度经济学家的影响，近年来，经济学家开始关注政府行为和国家社会关系等制度因素对于经济增长的重要性，国家、产权、意识形态等要素被纳入研究范围（周黎安，2016；刘世定，2003）。阿西莫格等（Acemoglu，2004）经济学者也开创性地揭示了产权保护制度和包容性政治制度对于经济长期增长的关键意义。
第二章 产业发展的基础条件和阶段
第一节 稼轩镇草莓种植的基础条件
首先有必要说明，稼轩镇草莓产业能够长期发展，有其基础性的条件。后文所讲的解释路径，建立在这些基础条件之上。对这些基础条件作出说明，有助于理解稼轩镇草莓产业的发展脉络，也为整体研究划定了边界，使后续的理论对话过程更加清晰。
一 自然条件
稼轩镇位于山东省中部地区，地处平原，地形平坦开阔，全年平均气温23.4℃，零度以上积温4500—5500，年降水量 600—700MM，四季分明，无霜期170—190天，属暖温带大陆性半湿润季风性气候，日照时间充足，适合小麦、玉米和多种温带蔬果的种植，历来是农业大镇。草莓是经济效益较高的浆果类水果，属蔷薇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因其果实色香俱佳、营养丰富、生长周期短、种植过程简便、经济效益高等备受农户与消费者青睐，有“水果皇后”之称。而草莓的生长需要满足特定的自然条件。草莓是喜温植物，适宜的生长温度在15～30℃之间。其中，根系适宜温度为15~20℃，出土部分适宜温度为20～30℃，开花结果适宜温度为15～25℃。草莓对水分和湿度要求高，但又不耐涝，既要保持土壤中适当的水分，又要求有足够的湿润空气。种植所用土质以pH值5.5～6.5的砂壤土为好。
可以看出，稼轩镇拥有的自然条件和草莓生长所需的自然条件契合，特别是稼轩镇所在地区属温带季风气候，光照充足，土质为砂壤土，酸碱度适中，肥力和微量元素丰富，尤其适合草莓种苗的发育和养分的吸收。这些构成了稼轩镇草莓产业发展的自然基础。
第二节 稼轩镇草莓产业发展阶段
在产业经济学中，产业发展生命周期理论可以描述单个产业的产生、成长和进化过程。该理论认为产业一般可划分为四个阶段，即投入期、成长期、成熟期和衰退期。在整个生命周期中，产业的销售额和利润额的变化呈现为倒U形（苏东水，2015）。产业进入衰退期未必意味着走向消亡，可以通过技术进步或市场需求变化等原因发生革新，迎来新生。而且，产业周期不是外在给定好的，产业发展中的各种行动可能会使周期整体或其中的某阶段拉长或缩短。当然，现实中和已有研究中的很多产业周期相当短，从投入到消亡相当快。组织社会学研究指出，低效率、落后于经济、社会发展的组织形式和生产方式的被淘汰、被替代是一个正常的自然现象。但他们也是一种资源，其内部积蓄了技术、工艺、管理等信息，组织结构延续了它在试错过程中得到的学习经验（周雪光，2003）。
第三章 引领型体制下的地方产业打造................................. 24
第一节 地方产业与引领型体制 ..................................... 24
一 地方产业的含义............................. 24
二 政府干预产业发展的引领型体制 ............................ 24
第四章 技术进步与政府干预方式变化......................................... 29
第一节 产业技术进步的表征 ......................................... 29
一 草莓产业设施的更新迭代 .................................. 29
二 技术进步空间对产业发展的意义 ................................... 31
第五章 关系调适与体制转换.................................... 39
第一节 经营主体间的关系调适与自主性提升 ...................... 39
一 行政依附性减弱，市场主体性增强 ....................... 39
二 经营主体间关系的调适 .................................. 39
第五章 关系调适与体制转换
第一节 经营主体间的关系调适与自主性提升
一 行政依附性减弱，市场主体性增强
在技术进步使产业规模愈加扩大、产业内容愈加复杂后，镇政府对草莓产业的控制范围和方式发生改变，而且受制于治理规模和能力，镇政府与农户、农企间的交往互动关系发生动态调适，以适应不同阶段下的产业发展特征，从而使产业发展方向不走偏。
关系调适体现在政府与农户、农企之间交往互动频率和程度等的变化。虽然，草莓产业对政府的排他性逐渐增强，但依然是一种软化的排他，而且是权宜性的，不会达到完全排他。实际上，就中国经济而言，这种对政府软化的排他不仅在改革前存在，而且在不少已实施了改革的领域中存在，甚至在人们认为最接近市场经济运行方式的乡镇企业中也存在（刘世定，2003）。在软化排他下，镇政府在调试关系中掌握更多主动权，其有限介入的空间是可以适时扩大缩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