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冷色调主题的背后成因
3.1 灾难记忆和现实生活
“在刚开始写作那些年,小镇上平朴的人们成为了我小说里的主人公。”[60]小镇上的人和事是张楚前期写作积累和创作素材的来源。张楚的生活年代和生活环境本身并不能给张楚带来背景宏大、包罗万象的小说图景。但从深层次挖掘的话,不难发现,排除公共记忆,张楚也有着自己独特的创作源泉和动力——唐山大地震和以滦南为中心的城镇生活,这地域上的两方面因素,对作家的创作基调有着重要影响。
3.1.1 地震后的心有余悸和生命反思
“‘70’后是没有集体记忆的一代,是一个试图反叛但却没有反叛对象的一代。”[61]“70 后”没有可以诉说的大的时代主题,也没有可供反叛及超越的对象。张楚出生于七十年代,没有经历过大型文学活动、社会变动、以及时代的变革,
这种集体体验和经历的缺失,在一定层面上带来写作资源匮乏的负面影响时,同时却也成为张楚创作出独具特色作品的优势。在缺乏大背景的条件下,要想不“拾人牙慧”或者只局限于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思想方面的“升华”,而是探索出一条新的可供写作的可能,便成了考验一个作家是否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和写作潜力的试金石。张楚把“不利”内化成自己的优势,在似是而非的模糊记忆中彰显着自己的文学可能,将个人记忆凌驾于公共记忆之上,选择一条书写个体、建构内心的文学创作之路。所谓书写个体、建构内心,在一定程度上来自于作家内心的隐秘和尺度把握。张楚生活在唐山,出生于 1974 年,而发生在 1976 年的唐山大地震对于年龄只有两岁的张楚来说,记忆更多来自于曾亲身经历过地震灾难的长辈的口耳相传,或者稍稍长大后有记忆时的败落景象。地震后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尊重是留给张楚内心最深的痕迹。张楚面对大地震所造成的一切死亡和衰败,体会到的是对亡者生命的追思和灾难后荒芜城镇的厌弃。在张楚的心中,整个唐山笼罩着一种严肃而沉重的氛围,扎根在作者内心深处的是赤裸裸的逃离和摆脱之情:“在这次地震中,二十四万人死于睡梦中,他们赤裸的身躯被钢筋水泥压成馅饼或皮影……除此之外,这座曾经以地震和死亡著称的城市,还有什么诱人的谈资?”[62]灾难记忆加深了张楚思想上的深沉与厚重,也加深了他对生命和生存的理解。地震造成的集体死亡成了唐山这座城市最沉重的标签,先天条件上给张楚在写作时造就肃穆、冷静的格调。关于地震,张楚在写作时不止一次谈到,除了《大象》,作者还在《刹那记》中这样描述过地震给唐山带来的后果:“这座城市死了二十四万人,据说当时天崩地裂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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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李敬泽说:“当我们还没有一套体贴细致地分析人的内心生活和复杂经验的批评话语时,张楚的小说就只能是被感知,然后被搁置。”[80]在张楚的作品中,无论是人物还是情节都充满变化,各有特色。他用他那扫描财务数字的犀利眼神观察着穿梭在滦南倴城的商贩、罪犯、以及各种不同职业的普通人,在语言的轮番过招中窥视人物内心的秘密。张楚不把文字当成投机的手段去娱乐大众,而是把文学当成一种虔诚的信仰,始终如一地坚持自己的内心写作。
张楚出生于 1974 年,自然而然地被划分到“70 后”共同体中。尽管有的学者说“70 后”只是和以往一样“代际”地划分,但事实上,“70 后”作家们从未形成一种固定的风格,而是都在为自己的书写各自努力着。他们出生于同一个时代,却千人千面,各有不同。在“70 后”作家中,张楚足够敏锐,他在小说里塑造了小镇里的芸芸众生。小镇是游离于乡村与城市的第三区域,它是无数个北方小镇的代表,这里滋生罪恶,又有人性最美好的真诚,它既落后又有着城市的繁杂与混乱,它沉稳又跳脱,停滞不前又富于变化,张楚在这里成长,也努力将小镇的一切变得不凡。张楚的小说不仅写作范围独特,更在于他的小说受多方文学孕育,千姿百态,于是很难将其归纳到某一特定的谱系,正如孟繁华所说:“深受西方十八世纪文学、现代派文学和后现代派文学的影响,也受中国现代小说的影响,甚至受到《水浒传》以及其他明清白话小说的影响。”[81]张楚的小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技法手段变化多端,人物塑造既神秘又立体,生活细节充满想象又遵从实际,语言风格平实朴素又精致优雅。经过张楚的描摹和再造,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破败小镇呈现出光怪陆离的奇幻风景。张楚的小说魅力体现在他新奇的感知方式、犀利的观察角度、复杂的叙述形式上,更难得可贵的是能够让读者在他营造的“极冷”环境中体会到生命的力量,哪怕微不足道却也足以令人感动,这正是人性的光辉与伟大之处。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