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一篇当代文学论文，笔者认为成年仪式是“成长”的一个渊源。它为人的生命成长体验重新赋形，在现代语境下，它有普遍性的改变，有特殊性的改变，也有今天的意义，而两者共同体现出一个破旧立新的主题。
第一章生命发展的异质同构：成长与阈限
第一节一个人的创世纪：成长理论阐述
从个体生命发展的广义上说，人的一生都处在不断成长的过程中，但成长中的突破和跨越无疑出现在儿童时期，或者说是在青春期这一阶段。儿童文学作品中书写的正向的“成长”，是年轻的主人公脱离了稚嫩的童年幻想，去寻找理想的精神家园并最终得以收获的过程，是在外界的多重作用下，自我的人格精神结构的成熟和自足。成长的叙述内容往往涵盖成长者的身体和精神两个维度，并辐射儿童心理、儿童哲学、社会文化学、教育学等多个领域。从原型经验和现代化概念辨析两个层面出发，对“成长”的渊源和流变探赜索隐，有利于从“成长”的整体概貌中认识其特征与意义。
一古老的话题：成长主题的原型
成长的基本命题中蕴涵着古老的原型特征。根据荣格的解释，原型作为一种“远古时代就已存在的普遍意象”①，以“种族的记忆”的形式在不同时代的艺术载体中积淀并遗传。印证在文学中，原型反复地以本原的机制不断出现，在不同的文学形象中被激活，它“帮助读者从阅读中发现超越个人生活的，人类共同的情感体验”②。从原始部落的成年仪式和传奇英雄的神话故事中追本溯源，“成长”最初的形式与社会意义都在其中得到显现。
从文化人类学民俗学的视角看，成长主题的原型可以追溯到原始社会的部落成年仪式。《中国儿童文学五人谈》中谈到，成长小说中存在着一个启悟母题，即描述主人公通过一系列磨炼后实现新生的一种经验，“它的文化来源是来自成丁仪式，这种成丁仪式在小说当中转化为所谓的成长母题。”①成年仪式通常以一种“入会”性质的形式进行，受礼者离开熟悉的生活场所，在部落的长老或专职的巫师的带领下进入到一处隐秘的海上孤岛或幽深的林中空地。受礼者在与世隔绝中经受着长期而严酷的皮肉之苦与精神磨砺，在艰难的探索中化解内心的困惑与外界赋予的磨难。这些磨砺大多具有明显的象征性和试验性，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部落集体所信奉的世界观。
第二节生命的门槛：阈限理论阐述
阈限（Liminality）一词发源自拉丁文“limen”，意为“有间隙性的或者模棱两可的状态”。根据《牛津英语词典》考证，这个术语以“liminal”的形式最早被应用于心理学领域，作为一种感受性衡量指标，用来表示感知范围的临界点。心理学中的阈限被类分为绝对阈限和差别阈限。绝对阈限也就是“刚刚能感觉到”，意味着这种微妙的感觉量正处在“感觉不到”和“感觉到”的中间区域，并且在从前者过渡到后者的转折点上；差别阈限就是刚刚能引起差别感觉的两个刺激量之间的最小差异。随着跨学科研究的兴起，这个用来表示“心理变化过程中的初始阶段”的概念，以它丰富的“门槛”象征涵义被广泛应用于人类学、文学等多个研究领域。
一阿诺尔德·范热内普：在过渡礼仪中提出阈限
阈限是一个重要的文化人类学民俗学术语，从人类生命礼仪阶段性划分的规律总结而来。法国的阿诺尔德·范热内普是首先提出阈限理论并做出相对全面的阐释的人类学家。他在收集整理世界各地漫长而繁复的生命礼仪的基础上，发现其“在诸多形式差异背后，有些模式类同得惊人”①，认为值得进行归类综合的研究。1909年，在著作《过渡礼仪》中，范热内普提出用“过渡礼仪”的概念囊括诸多的礼仪类型，以此归纳“全部伴随着从一境地到另一境地，从一个到另一个（宇宙或社会）世界之过渡仪式进程”②。范热内普提出，任何社会情境下的个体生活都是从一年龄到另一年龄、从一职业到另一种职业的过渡，凡是对此有明确分隔的社会，这种过渡都会伴随着特殊的行为规范。作为一种普遍模式的过渡礼仪被划分为三个基本的标识性进程：分隔礼仪阶段，即阈限前阶段，是与过去的人际关系、生活环境、身份地位等脱离的阶段；边缘礼仪阶段，即阈限阶段，“凡是通过此地域去另一地域者都会感到从身体上与巫术—宗教意义上在相当长时间里处于一种特别境地：他游动于两个世界之间。正是这种境地我将其为‘边缘’。”
第二章分离阶段：告别过去
第一节分离形式：离家与秘密的体验
“分离”作为仪式阶段过程中的一个线性阶段，也是仪式中生命状态发生的第一次转换。在伯内特的三部儿童小说中，“分离”表现为主人公成长最初的一种身体行动与心理体悟。成长者真实地迈出家园的门槛，在被动的驱使下或主动的探索中，切身地感受着初次分离带来的新鲜活泼的体验；或由于父母在情感上的缺席，导致代际之间的疏离和失语，以此作为儿童与家庭关系的分离。在内心深处，成长者开始形成个人内心的秘密，在不为人知的隐秘世界中与旧日的亲密无间脱离，实现了内在的分离成长。
一外在的分离：离家
在成长小说的叙事模式中，外在的分离形式主要体现在主人公的“离家”情节。“上路，是成长小说中最基本的结构要素之一。”②在伯内特的小说中，一方面，由于家庭成员之间缺失的爱、关怀与尊重，成长主人公在狂躁的情绪中产生了自我沉沦与逃避外界的强烈愿望，在与父母关系的隔阂中被动地完成了分离的任务。另一方面，出于对现实生活产生的质疑与迷茫，或发自内心主观能动的探索欲望，主人公与原本熟悉的生活环境与生活方式割离，身体力行地去寻觅一个更为神秘与广阔的成长空间。
被动的分离形式起因于家庭功能的丧失，表现为父母的忽视或去世以及由此引发的物质生活的艰难和心理的困境。坎贝尔认为，这样的分离形式表现出一种共同的初始情境，具有原型的意义——象征着生活常轨的家庭关系发生破裂，原本恒定安宁的生活宣告结束，充满神秘的陌生世界对主人公发出了“冒险的召唤”。难以扭转的外部因素迫使儿童独自踏上了成长的旅程，在踏出家门的那一刻，“熟悉的生命范围被突破，旧有的概念、理想和情感模式不再适用，超越阈限的时刻即将到来。”①成长者在被动的分离情境中认识到自我作为个体不得不脱离对家庭的依赖而独立存在。
第二节分离心理：矛盾与孤独
意大利幼儿教育家玛利娅·蒙台梭利曾在《童年的秘密》中探析儿童天生所具备的两种秩序感，除了与儿童对他所在环境的感受有关的外部秩序感，“还有一种是内部的秩序感，它使儿童意识到自己身体的不同部分及这些部分的相应位置。”①如果说外部的秩序感体现在个体对分离区域和分离行动的感受中，那么这种被称为“内部定位”的秩序感就与儿童的心理世界直接联系在一起。这种敏感性属于自然形成的本能和洞察力，是儿童心理发展和自我意识形成的基础能量。当激荡的“分离”阻碍了内部敏锐的秩序感，焦躁不安、歇斯底里等情绪都成为儿童典型的心理表现。在伯内特的儿童小说中，主人公处于分离阶段的心理征兆主要表现为一种自我设定的矛盾感和内心深刻的孤独感。矛盾感与孤独感的情绪体验并非成长期的儿童所特有，却在这一阶段的人物身上表现得最为鲜明与尖锐，是发自主人公内心深处的对成长面貌的心理揭示。
一自设的矛盾
儿童总在矛盾冲突的成长事件中感受着分离时期的心理体验。出于身体内部跃跃欲试的成长信号，儿童怀揣着自身初萌的稚弱力量，以渴望的目光张望外面纷繁的世界，但同时也深深地畏惧分离本身和陌生的未知生活，从而在两者之间陷入盘桓不定的窘境。可以说，渴求成长又将其压抑的矛盾感贯穿在这一时期的人物内心世界中，心理封闭性与开放性并存，独立意识增加与渴望精神依托兼具，希望与焦虑、努力与忐忑同在。成长者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动与薄弱的意志走在分离的道路上。
第三章 阈限阶段:考验与指引 ............................ 33
第一节 阈限实体:经历成长的考验 ....................... 33
一 阈限空间:自然空间和社会情境 ............... 34
二 阈限生活:启蒙之伤的体验............................. 38
第四章 交融阶段:再生与回归 .............................. 52
第一节 交融的表征:再生仪式 ..................... 52
一 游戏精神下阈限的消解:想象力的实践 ..................... 53
二 自由精神下阈限的完成:秘密的分享 ...................... 56
结语 ............................ 63
第四章交融阶段：再生与回归
第一节交融的表征：再生仪式
无论探求生命发展的过程是兴致勃勃还是磕磕绊绊，在世界的重压之下，成长者们最终都获取了发展自身力量的手段，通过身体与灵魂的试炼，走向标志再生的交融阶段。从象征层面上看，“再生”仪式——关于身份转变的象征性文化行为——作为与现实“交融”的重要手段，赋予参与者死亡与再生的意义，标志其自然生物状态的终结，从形式上正式确证受礼者来之不易的成年身份。“庆典的最重要功能是社会化功能。个人一旦呱呱坠地，除了作为生物人以外，更重要的是作为社会成员而存在的。庆典是使生物人成为社会人的重要手段之一。”③无知的、缺乏经验与信仰的童稚期过去，未成年的身份在成长的磨砺中不知不觉逝去，并“重新降生到一种新的、更优越的状态”④，即社会文化意义上的个体再生。在成长小说中，对“再生”过程的象征性呈现是必不可少的，原始而戏剧性的仪式固然不再，但“具有瞬时性而又相对静态的再生仪式”①仍在成长的故事中以变异或简化的方式留存下可捕捉的痕迹及其意义。在伯内特的三部作品中，由于成长者在现实生活中所经历的考验，或来自成人世界的恶意，或对秘密的极力保守，因此主人公实现交融的途径表现为两种形式——想象力及其作用下的游戏行为和秘密的公开——作为再生仪式，以此标志儿童成功地到达成长的新阶段，收获成长，开始进入成年世界。
一游戏精神下阈限的消解：想象力的实践
在原始的生命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