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一篇当代文学论文,本文尝试从文学传播与接受的维度梳理《骆驼祥子》自1936年发表以来读者对这部小说的接受历程,分析产生这种接受倾向的背后原因,探究《骆驼祥子》的经典生成机制。
第一章《骆驼祥子》的接受历程
第一节《骆驼祥子》的版本变迁
《骆驼祥子》是老舍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也是老舍成为专职作家后创作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在其初版发行后将近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它在再版了无数次的同时,也经历了不同程度的删减与修改,仅就目前现有资料来看,这部小说21世纪前在国内就有过近三十个版本。因此,若想对《骆驼祥子》的接受史进行系统地梳理分析,那么厘清《骆驼祥子》的版本变迁历程则是一项基础性工作。
1936年夏天,老舍辞去山东大学的教职,在青岛开始《骆驼祥子》的创作。同年9月,半月刊杂志《宇宙风》开始连载这部长篇小说,直至1937年10月,在刊登完第二十四章后,连载结束。随后《骆驼祥子》一书于1939年3月在上海人间书屋出版发行,截至1941年6月,已经重版到第六版。1941年11月,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将纸型买了过来,并把《骆驼祥子》作为《现代长篇小说丛书》之一在重庆和上海两地先后印刷发行了十个版次,自此《骆驼祥子》才开始在抗日战争时期的大后方流传开来。换言之,在1939年到1949年间,除盗版外,《骆驼祥子》一共发行了十六版,这十六种版本间只是排版方式不同,老舍并未对小说内容进行改动。
第二节1949年之前:民族危机下的初接受
一、时代背景与阅读接受接受
美学认为,影响文学作品接受的因素不仅取决于读者,还取决于文化制约(包含时代、历史、社会文化等因素),因此文学作品的接受具有历史性,随着时代发展不断变化,即使同一时代存在着诸多相异的文化氛围,但必定有一个文化氛围处于主导地位,受其影响所产生的社会风气为整个时代的文学创作奠定了基调,并深刻影响了处于社会中的个体的审美标准,同时对文学评论界产生一定程度的制约作用。德国接受美学代表人物姚斯认为,在认识研究文学作品的意义与其在历史进程中的地位时,要“将个别作品置于所在的‘文学系列’中从文学经验的语境上去认识”①,即要把文学作品放在作品创作发表前后的时代背景和作者一贯的创作风格中去认识。基于此种研究思路来考察《骆驼祥子》1936年至1949年的接受:从“文学系列”来看,在《骆驼祥子》问世之前,大众对老舍的认识始于朱自清、李长之、毕树棠等人对《老张的哲学》《赵子曰》《离婚》《猫城记》等小说的评价,他们认为浓郁的北京味和幽默讽刺是老舍小说的主要特征,这种认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大众期待视野中老舍作品的创作风格;从“文学经验语境”中来看,《骆驼祥子》的思想主题、艺术审美与时代所要求的作品标准相去甚远。因此,《骆驼祥子》最初的文学接受及其评价便在这样一种环境中展开。
20世纪30年代,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不断加剧,导致中国时刻处于危机之中。1937年7月7日,日本再次发动侵华战争,成为中华民族全面抗战的开始。“七七事变”导致北平、天津等城市相继沦陷,不久上海也在淞沪会战中陷落,整个中华民族陷入空前的亡国灭种的危机之中,民族的生死存亡问题成为了每一个中国人最关心的事情,抗日情绪空前高涨。在这一特殊的历史时期中,几乎所有的作家都在抗日救亡的旗帜下联合起来,以文学的形式表现民族主义和抗战的主题,抗击日本帝国主义、拯救民族危机成为压倒一切的任务与使命,“国家”“民族”“集体”等话语散发出强大的号召力与凝聚力。与此同时,国际无产阶级文艺运动蓬勃发展,形成了弥漫全球的“红色三十年”,受此影响,我国左翼文艺思想开始发展,并在同其它文艺思想的论战中一度成为主流思想,其基本主张是坚持文艺阶级立场原则,强调文艺的社会性,倡导文艺大众化。
第二章《骆驼祥子》接受史反思
第一节主题倾向
《骆驼祥子》的主题问题历来是国内文学界评价这部小说绕不开的一个话题。《骆驼祥子》的初版本、节录本与修订本,包括对小说进行的各种艺术形式的改编,不同版本的《骆驼祥子》向读者传达出不同的主题倾向,那么,老舍到底想通过《骆驼祥子》表达什么样的主题?评论者又看到了老舍怎样的创作意图?
《骆驼祥子》的初版本应是最大程度上体现作者本意的一个版本,老舍曾于抗日战争后期回忆自己当时创作这部小说的起因,是山大的一位朋友与他的闲谈:他在北平曾用过的一个车夫买了车,又卖掉,如此三起三落最后还是受穷,还有一个车夫被军队抓去,却趁军队转移之际牵了三头骆驼偷跑出来。①这故事当时就激发了老舍的创作灵感,老舍记住了车夫和骆驼这两个形象,将他们作为小说创作的核心,并意图通过这一人一车将一个简单的故事构思成为一个可以展现当时社会面貌的故事,这足以窥见老舍想要的不仅仅是表现当时北平车夫的衣冠举止、言语姿态,更是想“要由车夫的内心状态观察到地狱究竟是什么样子”②。由此推断,老舍本意上是想创作一部现实主义作品,通过祥子的悲惨遭遇来暴露批判当时社会的黑暗。《骆驼祥子》在杂志连载结束后,老舍虽感觉小说收尾仓促了些,但这部他酝酿良久、用“血与泪”构思的小说却是最使他自己满意的一部作品,他不愿再加修改,可见老舍认为小说很好地实现了他对他作品最初的构想。
第二节虎妞形象
除祥子外,虎妞是《骆驼祥子》中老舍着墨最多的人物,也是引发批评者争议最多的人物。虎妞出生于一个剥削阶级的家庭,是一位车厂主的女儿,她从小就深受其剥削者父亲刘四的影响,长大便后为父亲管理车厂,苛待、掠夺车夫是常有之事;与此同时,刘四为了让虎妞继续帮自己管理车厂获取利益而不愿让她出嫁,在虎妞执意要与祥子结婚后就把她赶出了车厂。因此,学界目前对虎妞社会性质的定位已经基本达成共识,一致认为虎妞的属性具有二重性,即虎妞在身为剥削阶级的一员的同时,也是这个阶级的牺牲品与受压迫者。而围绕虎妞其他方面的讨论仍具有较多分歧意见,主要集中于以下三个问题:虎妞对祥子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又是什么导致了他们的婚姻悲剧?虎妞的出现为什么会促使祥子走向堕落?
一、爱情或私欲
虎妞与祥子的感情问题历来备受《骆驼祥子》的批评者和普通大众读者的关注,毫无疑问的是,祥子并不爱虎妞,他对虎妞的厌恶之情在小说中溢于言表,那么,虎妞对祥子是怎样的感情呢?她是真的爱上了祥子,还是只想让祥子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呢?
首先,有一部分评论者认为虎妞对祥子的爱是真挚的。1957年,梅阡在谈论自己是如何将《骆驼祥子》改编成话剧时曾提到,他认为虎妞是真的爱上了祥子,并且这种爱情是极为纯真的。在对小说进行改编时,梅阡着重突出了虎妞身上的那种五四时代妇女解放的精神,他在小说中深刻地感受到虎妞为了和祥子结婚敢于突破封建礼教束缚的勇气,而支撑虎妞这样做的勇气就在于她对祥子的爱和对以后幸福生活的追求。龙治民从个性解放的角度肯定了梅阡的观点,他指出虎妞一直对祥子就十分关切,为了同祥子结婚煞费苦心,甚至不惜与父亲决裂,使得自己落入财势两空的境地,这些事实充分证明了虎妞深爱着祥子。
第三章 《骆驼祥子》的经典生成 ................................ 36
第一节 文学选本与经典建构 ........................ 37
第二节 文学史与经典认定.................................... 40
第三节 大众读者的广泛接受与经典的传播 ..................... 42
结语 ................................ 45
第三章《骆驼祥子》的经典生成
第一节文学选本与经典建构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文学界按照毛泽东在1942年发表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来构建新的文学体系,文学同政治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1949年11月1日,中央人民政府设立出版总署,领导全国出版事业,后召开第一届全国出版工作会议规定“为人民大众利益服务是人民出版事业的基本方针”②。时任国家出版总署署长的开明书店股东胡愈之提议对“五四”以来的现实主义文学作品进行一次梳理并编选为一套丛书,由当时的文化部长茅盾担任主编的“新文学选集”编辑委员会就此成立,编委会共选编了22位作家的作品,分为两辑出版发行。据选集的《编辑凡例》所述,“新文学选集”以使青年读者获取新文学作品知识和了解新文学从批判的现实主义走向革命的现实主义的发展历史为目的,③但作为“新文学的纪程碑”④之作,这套丛书根本目的是想借自身对“五四”以来作家作品的文学地位进行重新评估,为新文学秩序的建立扫清道路,树立新文学的权威,因此,老舍的作品能够被“新文学选集”收录在内是其经典化历程中极为重要的一步。1949年12月,在美讲学的老舍应周恩来委托文艺界的邀约回到北京,受到了新政府给予的优厚礼遇,次年1月,中华全国文艺界联合会在北京饭店为他举行了欢迎仪式,6月,老舍被选为北京市文学艺术工作者联合会主席。面对国内新的文学秩序亟需建立的情况,对新政府心怀感激的老舍认真学习了《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会上的讲话》,积极顺应文学为政治服务的时代要求,写作和修改了一批迎合新规范的作品,《老舍选集》中“节录本”《骆驼祥子》就是其中的一篇。《老舍选集》中的作品全部由老舍本人亲自编选,他以新的人民文艺要求为准绳,选择了短篇小说《黑白李》《断魂枪》《上任》《月牙儿》和长篇小说《骆驼祥子》,以城市底层人民作为小说主人公、将革命的时代风尚作为小说表现的主要内容是老舍所选篇目的共同特征。老舍还按照“新文学选集”的体例要求,为选集写了一篇反省旧作不足、带有自我批评性质的序言,在序言中,他谈及编选标准时提到,《黑白李》是一部不成熟、甚至是荒唐的作品,但却否定了黑李,证明了他在思想上是受了革命文学理论影响的,到了《上任》与《月牙儿》,他开始积极描写受压迫者,《骆驼祥子》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