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一篇社会学论文，本文依据烂尾楼事件中业主维权的阶段性发展，抽象出三种不同的维权行动模式：等待救援的行动模式、冲突对抗的行动模式与共商共讨的行动模式。等待救援的行动模式下对社会的危害性最小，占用较少的公共资源。
第一章 事件缘起与维权群体素描
一、烂尾楼业主维权事件缘起
SM地产项目位于瓯江和楠溪江的两江交汇处，三面临江，属温州市永嘉县管辖，与温州市主城区隔江相望。随着2015年跨江大桥的建成，联通了这片地块与主城区，此处成为温州城市扩张进程中具有相当潜力的待开发区域，被政府规划为三江国际商务区。根据2011年4月永嘉县规划局发布《永嘉县瓯北镇三江片控制性详细规划》批前公告所示，永嘉县要“将三江片建设成为集产业商务、现代居住、旅游服务、休闲娱乐等功能于一体的综合性功能片区。”该区域也是永嘉县“十二五”期间固定资产投资的重要区域。这也是本文样本与安置房烂尾、“合村并居”烂尾的背景差异，从而导致维权主体、维权动机的差异性体现。
2013年8月，该片区土地挂牌出让，吸引资本入驻，以便后续土地开发与建设，上海SM集团便是其中之一。该集团于2015年12月设立了子公司地方SM置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SM公司）参与土地出让竞标，并于当月以4.33亿元总价竞得该区块东、西两块组合土地，土地用途为批发零售、商务金融兼容住宅用地，规划地上总建筑面积166758㎡。
2016年11月29日，该楼盘的部分房屋获得永嘉县住建局签发的《商品房预售许可证[J].并于2016 年 12 月 3 日上午8点开始一期预售，此后又陆续预售了六期。在预售前，该片土地被公司作为抵押物向银行贷款了8亿元。同时，该银行掌管着SM公司的建房监管账户，由银行负责实施对建房项目70106.7368万元预售资金的收存和使用的日常监督管理工作。
二、业主群体画像
楼盘分为东西两个区，东区有六栋分别为1幢楼、2幢楼、3幢楼、5幢楼、6幢楼、7幢楼，均属于住宅楼，西区有四栋楼，分别为10幢楼、11幢楼、12幢楼、13幢楼，均为办公用房。实际上，10-12幢楼这些办公用房被改造为loft形式，以商住的名义出售，购房者也看中其住房的使用功能购买。此外，每一幢的一楼为商铺，8、9幢楼为物业用房，14-16幢楼是商铺。11幢楼1-3层均为商铺，在不考虑重复认购的情况，9栋楼房以住房的用途全部售出后，形成东区440户，西区935户，合计1375户。考虑到多套认购的情况，业主群体规模也在千人左右。（详见表格1）
笔者加入了西区业主的微信群，群内有成员431人，除了业主之外，包括地方住建局官员，房开代表与部分零散人员。其中有33人次先后接受了笔者的访谈，93人接受了线上交流。由于偶遇抽样不具备科学性，笔者结合谈话内容、周边商贩交流、温州市房地产市场信息公布、媒体信息，对业主群体进行概述。
第二章 低组织化，暗流涌动：等待救援的行动模式
一、相对离散式群体内网络与等待救援的行动模式
等待救援的行动模式对应的维权时期为2019年中旬建群之后至2019年12月，烂尾楼风险在群体内建立初步共识，群体性维权行动尚未被组织起来，维权行动只限于个体与个别小群体。尽管从图表2-1来看，群体内社会网络已经形成了由业主一、业主二为核心的集中趋势，但这与业主一、业主二的个人能力及行动相关。业主一、业主二是最早发现并采取维权行动的业主。
作为期房的购房者，时常去工地看看施工状况是他们对未来得到房屋美好的期望在行动上的映射。然而当施工队停止施工，当类似“老板跑路了”，“房屋要烂尾了”这类谣言在三江附近的坊间传得沸沸扬扬，部分常跑工地的业主很快得到了消息。其中部分人选择不信，如业主24说，“当时想着怎么可能呢，肯定是一些人要搞臭房价散步的谣言。”大多数人选择等待，等其它业主先发声，“毕竟那么多业主呢，损失了肯定会有人先站出来的，我们在后面跟着就好了。”相比之下，直接去房地产开发商处及地方政府问询，在业主间建立微信群共享可信消息，主张维权的业主一就显得格外不同。也是这些行动，让他在业主内获得了一定声望，后来成为集体行动的领导者之一。
同时，区别于格兰诺维奇所言的年龄、家庭背景和受教育程度对集体行动的促成，此处更能看到共同利益对行动的影响。业主一所收集的“银行监管资金被挪用，房屋即将烂尾”这类个人利益受损的证据，直接达成了业主维权群体的建立。而在情感上，业主们也倾向于依赖“有能力，有文化”的业主一。可以想象，此时的群体内社会网络呈现向业主一集中的趋势。
二、以个体为主的行动取向
在维权群体发挥作用之前，有志于维权的业主只能发挥个人的社会网络来获取信息与行动指导。往往会由于个体的社会资本、政治资本、文化资本、经济资本的差异导致维权效果极大偏差。由于职业的不同，业主们的异质性极大。他们天然地会在自己优势领域中寻求帮助。从事法律工作的业主首先查询了与该公司相关的卷宗，在银行工作的业主开始打听挪用监管账户的内幕，有经商经验的业主了解到了SM公司的财政状况。这始终是一个以精英群体为核心的行动模式。值得注意的是，个人社会关系网络在带来信息的同时，有时却也会掣肘业主的维权行动。在本次维权事件中，本应拥有更多信息，能够积极维权的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业主，却集体保持了静默。或许他们更早获得了可能烂尾的消息，但在可能发生的经济风险面前，他们更希望保证自己政途的安稳。故而更愿意去等待，以免是事情导向不可控制的一面。
整体而言，这些行动取得的进展非常有限，但却是之后集体行动的基础。在部分业主不断问询下，就工地停止施工问题得到了答案，监管账户内资金被挪用。在去地方银行询问无果后，有业主向中国银保监会温州监管分局问政，得到了书面答复：《中国银保监会温州监管分局答复书》。当这篇答复的截图出现在群里，无能为力的态度点燃了业主们坚决维权的情绪，更多等待观望的业主认为这是等待中希望的破灭，陆续响应动员，转向集体行动。
第三章 形成合力，逼迫施压：冲突对抗的行动模式 ................. 36
一、集中式群体内网络与激进的群体维权行动........................... 36
二、群体内网络过密化与冲突规模升级............................. 37
第四章 充分商议，达成共识：共商共讨的行动模式 ................. 42
一、岛屿式群体内网络与共商共讨的行动模式.......................... 42
二、资源整合..................................... 43
第五章 结论与反思 ......................... 47
一、结论.................................. 47
二、经验反思.............................. 48
第四章 充分商议，达成共识：共商共讨的行动模式
一、岛屿式群体内网络与共商共讨的行动模式
冲突对抗的行动模式本身是无法长期维系的，它需要全体成员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与物力，这令大部分业主苦不堪言。同时，它还受到警方的镇压与处罚，几名组织者的被捕与微信群的强制解散让群情激愤的业主们冷静下来，在得到地方政府以住建局为代表的有关部门出面表态后，逐渐转为共商共讨的行动模式中来。
此时群体内社会关系网络同样遭受了一次洗牌。长期维权行动却收效甚微让业主一在解散了维权微信群后，主动放下了维权领导者的位子，由以业主三十二、业主、四十五等人组建的核心团体共同担任。他们将代表维权群体出面与政府、SM公司进行协商解决烂尾楼问题，同时向群体内传递最新的进展消息。
岛屿式群体内社会关系网络同样标志着一个中心的衰落与多个中心的崛起。群体内形成了多个可以议事与行动的子群体。在笔者仅仅57人的样本中，就出现了业主一、业主二、业主三十二、业主四十五、业主五、业主八多个小群体的中心，相互之间保持着一定独立性。而在未能访谈到的更多业主里，观测到更多共同行动的子群体。这看似群体内社会网络再次离散化，实则是更多的业主由过去的被动参与转变为主动参与。多个主体的出现并非群体的再次分裂，相反是业主们积极参与集体行动的体现。维权意愿、主张相同的业主们会天然组合起来，讨论出详细有效的方案，再一起去说服其它业主。也有个别业主由于自身在某方面的优势地位，得到了周围业主的认可，从而形成了新的子群体。决策与建议首先在此群体中酝酿此产生，在经由子群体中心在更高层级的群体中进行表达与商议。层级化的表达方式能够让讨论更加充分，决策更加成熟，降低了群体内其他成员的时间成本。
结论与反思
一、结论
烂尾楼业主由于自身权益受到侵害，自发的组成群体形成维权群体。这个群体由个体组成，但一旦形成合力，完成资源的整合，能够发挥出巨大的潜力，与政府、市场共同解决烂尾楼问题，从而完成自救。要关注与发掘业主群体内的这种潜力，同时也要引导群体走出组织困境与维权困境，防止这股不确定因素影响社会安定。
本文依据烂尾楼事件中业主维权的阶段性发展，抽象出三种不同的维权行动模式：等待救援的行动模式、冲突对抗的行动模式与共商共讨的行动模式。等待救援的行动模式下对社会的危害性最小，占用较少的公共资源。此时群体内社会关系网络呈离散状态，依靠风险感知与共同利益达成情感的一致。成员间缺乏互动与信任，理性人假设在其中得到应验。行动规模最小，以动员以自愿、随机为主，故而无法形成合力。作为个体的业主在面对复杂的维权过程，庞大的市场、政府、法律，存在路径缺失，难以达成平等对话。维权阶段性目的为寻找支持，以政府的支持为主。
但政府的支持需要考虑客观物质条件，无法提供无限的支持。若房地产开发公司故意挪用资金导致房屋建设烂尾，政府可以对其做出惩罚，退房或要求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