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一篇文学论文研究,从上世纪 80 年代到今天,常新港已经走过了长达 30 年的儿童文学创作之路,创作风格也在逐渐发生着变化。在成长小说的创作上,常新港早期注重以深沉的悲哀警醒世人,关注成长在特殊历史年代里少年的隐形精神伤痛,而新世纪后的作品风格则渐趋欢快明朗,以幽默诙谐的方式展现少年奇异的成长故事。虽然作品的题材、风格都在不断变化,但是始终不变的是他对少年成长历程的关注,在书写少年在成长旅途中所遭遇的悲伤苦难的同时,也给孩子们传递着勇气和信念。虽然常新港的部分作品中也存在着一定经验化、模式化的弊病。作家在书写那些成长中的少年时,自己也在伴随着他们不断成长,为当下青少年贡献出更多质量上佳的作品。
第一章 常新港成长小说的主题书写
一、成长之痛的书写
成长作为一个关键词而高频次的出现在作家的创作之中,新时期以来,伴随着对少年小说研究的深入,成长小说作为一种小说类型逐渐从少年小说中分离出来,走进了儿童文学作家与评论家的视野。王泉根就曾在《现代中国儿童文学主潮》中指出:“用文学写出少年成长困惑、烦恼与挫折,表现少年真实的成长已经成为当代中国儿童文学最突出的创作景观之一。”[14]常新港的创作书写少年成长过程中经历的迷茫、孤独、冲突以及死亡等负面因素,展现少年成长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成长之痛,对少年儿童成长以及儿童文学的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
(一)荒野少年的成长历程
常新港早期的文学创作主要集中于对北大荒少年成长历程的书写,这种书写源自其个体童年的真实生活经历。童年的生活经历为他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1957 年出生的常新港,同他所塑造的那批北大荒少年一样,经历过上世纪 60 年代那段疯狂混乱的时期,物质和精神的匮乏伴随着他整个少年时代,在塑造了作家的性格的同时也深刻的影响着他的创作,而那段特殊的生活经历造就了常新港早期作品沉郁悲凉的创作氛围。常新港曾经说过:“一个作家对脚下土地的热爱,对脚下土地爱得深沉,他会对自己所要描述的人和事,表现出一种深情,一种庄重,那是一种爱,一种浸在骨髓中的大爱,我记得女作家迟子建说过一句话:‘童年的经历让我享受一生,说白了,就是一个优秀作家离不开脚下的土地’”。[15]怀揣着对北大荒这片土地的深沉热爱,作家以忧郁浪漫的笔触描画出一段特殊历史年岁里少年的成长历程。
北大荒是一片地处中国黑龙江省北部的三江平原、黑龙江沿河平原以及嫩江流域等地的原始荒原,地域广阔但自然环境恶劣,“北大荒就这样,每年都有草房失火,只要人活着就行!来北大荒种地的人,本来也没啥东西”[16],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少年的生存非常艰难,甚至可以用悲壮和惨烈来形容。《有这样一个村庄》里就为我们展现出了孤儿“破笛子”悲惨的生存图景。“破笛子”的父亲拿走了村人托他带黄烟的钱一去不回,母亲也疯了,可怜的“破笛子”一个人面对着村人的冷漠和白眼,孤独的生存着,温饱得不到保障,也没有朋友,只有一个“破笛子”陪伴着他,这个孤单的孩子为了给病中的土豆大叔打一条鱼,最终冻死湖上。《独船》中石牙子为了给同学王猛的母亲打一条鱼,最终也丧命湖中。北大荒带给这些少年的不只是物质上的匮乏,更多的是生存的艰辛和人性的冷漠,他们过早的品尝到了生命的厚重滋味,代价就是永远的失去了童真与快乐。现在的孩子很难想象到有人会因为一条鱼而丧命,而在当下注重歌颂生活美好一面的儿童文学界,作家们也很少描绘这种凄惨的生活,常新港将北大荒少年的生存状态带入当下少年读者的视野,让他们看到那段时期的贫困、斗争、苦难与死亡,观察到另外一种少年成长轨迹,也保留住另外一种成长记忆,苦难不应该被忘记,少年儿童在感受过苦难后才会意识到美好的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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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生命意识的书写
儿童文学固然应该向读者展现乐观向上的美好图景,但也不能一味的沉溺于对美好幻景的描绘,冲突、死亡等成长过程中无法回避的事件中所展现出的另外一种真实人生也该被告知于读者,儿童文学不只要有善的一面,也要有对“恶”的承担力量,这样才能让作品更加富有生命力和文学光彩。“作家所讲述的所有故事从一个阶段的时间来看,存在着共同的性质,或者说一个作家的关注的视线焦点,尽管在具体的每部作品里故事的形式有所不同”,[26]常新港的关注更多集中在少年成长过程中生命意识的勃发这一焦点上,无论是对死亡、苦难的刻画,或者是对冲突,争论的描写,常新港的创作目的都是要通过这些“阳光下的阴影”来对比展现出少年成长过程中所展示出的生命意识。“生的本能表现为生存的、发展的和爱欲的一种本能力量,它代表着人类潜伏在生命自身中的一种进取性,建设性和创造性的活力”,[27]少年成长过程中所展现出的生命活力让常新港的作品时时焕发出一种迷人的风采。
(一)向死而生的死亡表达
“直面死亡,认同死亡是其表,在对作家的直面认同乃至超越中,传达着作家强烈的对生的关注和热爱,是其实,二者辩证共生。”[28]死亡在常新港的作品中是一个被反复书写的主题,上个世纪 80 年代,《独船》中少年石牙的死亡在儿童文学界激起一股讨论的浪潮,《儿童文学选刊》曾连续 5 期对常新港这篇小说进行讨论,而后,死亡开始不断出现在常新港的作品之中,以少年的视角来目击死亡,解读死亡,以一个个震撼人心的故事来展现少男少女的独特成长史。成长不仅仅意味着身体的成熟,也代表着自我主体性和稳定个性的形成,少年成长不是循序渐进的过程,他们可能会经历一次或痛苦或难忘的事件而蜕变成人,死亡作为一种影响少年成长的阻力的同时也在锻造着少年的人格,直面死亡的情境成为少年成长的一种特殊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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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常新港成长小说的意象内涵
一、自然意象
在天人合一思维模式影响下的中国人,很早就开始注意到了自然景物对文学创作的重要作用,花鸟鱼虫可以入诗,星月草木可以成赋,自然意象在中国古代诗文里比比皆是,而当自然意象被广泛使用在叙事作品之中时,则为叙事作品增添了诗情画意。“意象经过作者的选择和组合,达到象与意互相蕴含和融合的状态”,[48]常新港作品中的自然意象在自然界中随处可见,但经过作者独具匠心的组合运用后却呈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审美意蕴。
(一)青草与雪:理解与温暖
在植物意象群中,青草和雪是被反复书写的存在,《灵魂草场之旅》中,来自于纪念梦之草坊的一根青草是女孩儿陶然梦想的象征,这场灵魂草场的旅行隐喻着少女在疲惫的日常生活中重拾失落的梦想的过程,那根“还插在女孩儿床前瓶子里”[49]的青草代表着梦想的重拾,寄予了常新港对当下少年重新发现自己的期待。《城市草香》中,男孩儿汪天洋孤独的往返于琐碎的家庭生活和校园生活之中,内敛而封闭的性格让他在班级里不受欢迎,老师陈爱爱却发现了汪天洋的不同,并且向这个“笨种儿男孩”释放出了来自成人世界的善意,那抹清淡而悠远的草香隐喻了少年孤独成长旅途中所遇到的关爱与理解,“在小雨带来的微风里,汪天洋真的能嗅出自己身上的草香”[50]则标志着男孩儿的成长。《空气都是免费的》中,男孩儿方弟被父母送到了管制森严的太阳学校,“太阳学校”听起来温暖,实际上则冰冷古板,“太阳学校里面的建筑都是一个一个小火柴盒子组成的,里面竟然没有一根草一棵树,错综复杂的窄细的水泥路把那些火柴盒子一样的建筑串了起来”,[51]在压抑冰冷的太阳学校里,方弟失去了成长的活力,而在拯救自己的过程中,方弟发现了“那颗长在水泥屋顶上的草”,[52]也是男孩儿方弟生存境况的象征,“长在水泥屋顶上的草”隐喻了少年艰辛的成长历程,成长固然苦痛艰难,然而不屈的成长愿望最终会突破重重阻碍看到真正的太阳,在这种强烈的成长欲望支撑下,方弟恢复了自己的胃口,寻找到了通往成长之路的入口—空气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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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文意象
常新港作品中还有另外一类意象—人文意象,人文意象是在历史文化创作中被反复使用而逐渐形成的具有特定内涵的物象,伴随着人的发展而被赋予了各种含义。人文意象经常出现在常新港的作品中,如《灵魂草场之旅》中女孩儿陶然的梦,《青瓜瓶》中禁锢青瓜成长的细长瓶子,《玻璃蛋中的那粒米》中晶莹剔透的玻璃蛋,《长夜难眠》中来可妈妈失业后开在街角的小亭子,他们共同形成了常新港小说中独特的人文意象群,既丰富了文本的叙事功能,又展示出独特的文化内蕴。
(一)梦:拯救与希望
梦,是人的心理潜意识的反映,是人在睡眠时所产生的情感、想象与心理波动,梦的内容是不可预知的,但通常受到人的日常生活的影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的就是现实生活对梦的内容所产生的影响。梦意象的使用在中国传统文学中已经是一种重要的叙事手段,如《红楼梦》中的贾宝玉与秦可卿于“太虚幻境”相遇的梦,秦可卿死后,王熙凤的“预言之梦”,或汤显祖《牡丹亭》中柳梦梅与杜丽娘的梦的共通,对梦的书写不但可以用来预示人物的后来的命运,而且让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对推动故事发展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到了二十世纪,弗洛伊德《梦的解析》等有关梦与现实生活关联的作品开始传入,现代作家们也开始自觉使用精神分析学说来对梦进行重新解读建构,包括对潜意识的描写或者对性心理的深入挖掘,如郁达夫《春风沉醉的晚上》等作品中都可以看出对弗洛伊德梦境理论的使用痕迹。在常新港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大量梦意象的存在,这些梦有的是为了安抚少年的心灵而存在,有的反映出当下应试教育体制的弊端,有的则展示出少男少女的成长心路历程。
荣格的释梦理论强调了梦的补偿作用,人们在生活中难免会有诸般不如意之处,这些不如意的事件很容易在梦中出现,在梦中实现自己的梦想,满足现实世界中无法完成的愿望,荣格认为这是梦的重要作用之一,通过这种补偿作用,让人们在现实的压抑之下有一点喘息的余地。常新港的作品中充满了大量少男少女的瑰丽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