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一篇学前教育论文,本研究属于思辨性研究,在研究过程中以大量的文本为研究对象,既要对文本语义寻求普遍意义的理解,还需结合文本作者的个体经验和时代背景领悟其创作的原初意图。
第一章 “儿童是成人之父”的历史生成
一、浪漫主义诉求:一种新的看待世界的方式
(一)18世纪理性主义的堕落和幻灭
自度过漫长而又黑暗的中世纪以来,欧洲的哲学及文化运动中的感性与理性之争从未停止。17世纪至18世纪期间,自然科学的力量让理性主义重占上风,生物学、物理学等学科的深入和发展让曾经深信不疑的一切逐渐沦为笑谈,在对原始心灵造成震撼和冲击的同时,也意味着一次救赎和新生。因此,一场致力于用理性之光驱散愚昧的启蒙运动应运而生,而这场运动也直接为一七八九年的法国大革命奠定了思想基础。
法国大革命对欧洲乃至世界的影响十分深远,在革命之初,它的每一寸土地都闪烁着自由、民主、平等的光辉,所有人都期盼着这场践行理性的革命能为人类带来永恒的福祉,为理性披上一世的荣光。为此,当时只有十九岁的华兹华斯专门踏上了他的法兰西之旅,成为英国浪漫主义诗人中唯一亲身经历过法国大革命的人。他怀揣着一位理想青年的全部热忱感叹:“能活在那样的黎明已是至福,/若再加年轻,简直就是天堂!”他激动地将自己比作“一个年轻的朝圣者”,看到“法兰西正值最金色的时光,/人性也似乎再次于世间诞生”,感到“整个大地/都披上希望的彩衣”(《序曲》)。
然而就在此后的几年,随着权利斗争和内战的不断加剧,这场革命却逐渐演变成了暴力、血腥、独裁的恐怖统治。这种标榜着理性的价值体系看似符合人类的追求和规范,但毕竟是思想高度抽象化的产物,一旦过于关注所谓的原则和标准,就会脱离实际存在的真实状况,成为“理性的乌托邦”,不仅会摧毁西方传统的风俗和道德,还会造成人性的堕落和分裂。在革命后期,雅各宾派的上台已然使大革命的光明蒙上阴影,然而他的倒台却并没有使希望复明,这无疑让所有曾窥见希望的人再次陷入深深的失望之中。
二、宗教哲学信仰:基于灵魂“前存在”的不朽
(一)华兹华斯对死亡和灵魂的关注
在动荡不安的革命年代,华兹华斯的宗教信仰也一直处于发展变化之中。许多学者把早年的华兹华斯称为无神论者或怀疑论者,这无可厚非,毕竟华兹华斯曾是一个坚定的理性主义者。在剑桥求学时,他便痴迷于数学和科学的教育,思索着牛顿物理学所揭示的美,以及几何学之恒定——“一个独立存在的/世界,诞生于精纯清湛的心智”。①因此,华兹华斯在他的大部分诗歌中都避开了宗教教义和宗教标志。但在经历了工业革命和法国大革命的洗礼后,诗人的心灵发生了转变,越来越趋向于人文主义和自然主义,后期的诗歌中也开始不断使用宗教词汇和宗教联想,尤其体现在对死亡和灵魂问题的关注上。
或许这种通过心灵之眼将恐惧和痛苦提升为旁人无法感知的佳境正是华兹华斯作为伟大诗人的禀赋所在,然而,当诗人将这段经历转化为诗歌作品时,其背后的助推力绝不仅仅是对这种新奇体验的怀念,还有其后期对基督神学中灵魂不朽的信仰。例如,在随后创作的诗篇《露西·格瑞》中,孩童露西的夭亡虽令人痛惜,但华兹华斯却认为“露西还活在人间;/看得见她那美妙的形影/出没在幽静的荒原。”这与他对《圣经》中“苦难,生命不死”的崇敬是一致的。
第二章 “儿童是成人之父”的思想内核
一、“儿童是成人之父”的基本义
(一)童心之于成人世界的救赎
1802-1804年,华兹华斯反复创作与儿童、成长、年老相关的题材。在这创造力的极盛时刻,无论真实的孩子扮演着什么角色,幻景中的儿童总是占据诗人的想象。在《序曲》第七卷中,华兹华斯表现了其对儿童天真之魅力的思考,他忆起自己曾住在大都市的经历,那时他正尽情领略伦敦光怪陆离的景象,但在一个剧场的空地,一个只有一岁的小男孩吸引了华兹华斯的注意。他被放在一个摆满甜点的台子上,四周多是荒淫放荡的男人和厚颜无耻的女人,笑声或诅咒的污言秽语在男孩身边此起彼伏,但男孩可爱的脸庞依然清晰如新:
常常,他在我眼前 浮现,彷佛大自然为他涂上 防腐的油膏,由于某种特殊优待, 他停住,不再生长,注定活着, 无论将来,还是以往,来来去去 都只是一个孩子,不参与我们 在成长岁月中面对的悲伤与内疚, 痛苦与屈辱,一种过度的美 将他装点于那悲惨的境地。 (《序曲》第七卷L399~407,丁宏为译)
在诗人眼中,至少在其记忆中,儿童的天真有一种大美,即诗人所谓的“过度的美”,由于大自然为他们“涂上防腐的油膏”,因此能使他们免于参加成人世界要面对的“悲伤与内疚、痛苦与屈辱”。这种至真至纯的原初状态如同“洗涤剂”一般让诗人的心灵得到了片刻的宁静,重获由内而外的快乐。他祈祷大自然能将其情有独钟的孩子永远留在童年的时光中,但华兹华斯很清楚,儿童终究要屈从于社会习俗,在“尘世的熔炉”中认识到种种局限,而童心也正是因为这不可逆转的现实而更加值得礼赞。
二、“儿童是成人之父”的引申义
(一)“儿童是成人之父”是对儿童本真的发现
在绪论中,笔者已向读者说明,华兹华斯“儿童是成人之父”的观点来源于《彩虹》一诗,在结束感叹“儿童是成人之父”(The Child is father of the Man)后,华兹华斯继续写道:
I could wish my days to be Bound each to each by natural piety.
杨德豫将这两句话翻译为“我可以指望:我一世光阴/自始至终贯穿着对自然的虔敬。”②刘晓东在比较多个译介版本后,将这两句话重译为“愿我对儿童怀有的天然虔敬/贯穿我生命中的每一天。”③这两种译文可以说都是忠实于原作的,但是在对华兹华斯进行研究和理解的过程中,笔者认为,也可以作此翻译:愿我未来的每一天/都能怀有对(儿童)自然天性的虔敬。
“儿童是成人之父”作为一则悖论性语言,若是对“儿童”本身没有精准的把握,诗人是不会产生哲学层次的洞见的。因此,笔者将“natural”意为儿童的“自然天性”,是为了强调华兹华斯对儿童本真的发现。另外,诗歌以“彩虹”为意象,在宗教意义中,彩虹常常被视为上帝与人之间的神圣纽带。在英国诗人托马斯 •坎贝尔(Thomas Campbell,1777-1844)的诗中,“彩虹”是他童年时便开始相信的“天与地之间/欢乐的精灵踏足的/中间站”(A midway station given/ For happy spirits to alight/Betwixt the earth and heaven)①,这也间接呈现了华兹华斯希望一生都能与儿童建立契约,与“自然天性”紧密相连的美好愿景。
第三章 “儿童是成人之父”的教育意蕴 .......................... 60
一、“儿童是成人之父”蕴含的儿童观与教育观 ................... 61
(一)尊重儿童,构建新型“儿童—成人”关系...................... 61
(二)解放儿童,儿童自可以成为“大人”........................... 62
研究不足与反思 .................................. 73
结语:愿所有儿童都能在自然中自在自得 .......................... 74
第三章 “儿童是成人之父”的教育意蕴
一、“儿童是成人之父”蕴含的儿童观与教育观
(一)尊重儿童,构建新型“儿童—成人”关系
无论是从生物进化论的视角,还是社会人类学的视角,儿童与成人始终都是具有同一生命的存在,彼此既然同根同源,又相煎何太急?刘晓东曾在《儿童教育新论》中指出:“我们创立了人类学、考古学等学科,几乎走遍天涯海角,试图找到用以认识我们自己的证据。可为什么我们不去留意一下与我们朝夕相伴的孩子?我们是骑驴找驴,就像你我常常焦急地寻找钥匙,而钥匙实际上却在你我手里。”①因此,成人尊重儿童,便是尊重曾经的自己,尊重人之为人的意义。
然而,尊重并不意味着盲信盲从,尊重首先要建立在理解的基础上。成人之所以轻视儿童的价值,忽视儿童的需要,多半都是来源于对儿童的误解。说来也奇怪,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儿童研究,研究者常因无法真正回归“儿童视角”而感到忧虑不安。儿童究竟是“可知的”还是“不可知的”,童年究竟是“可解的”还是“难解的”,亦成为当代儿童文学批评理论的主要维度。笔者认为,儿童应当是“可知的”,童年也是“可解的”,即使随着社会的变迁每一代儿童有每一代的时代精神,但儿童身心发展的规律不会变,儿童热爱自然、热爱游戏的天性也不会变。或许成人不是无法回归“儿童视角”,而是无法回归自身,是身陷马修斯所说的“童年遗忘症”的表现。正如儿童文学家朱自强所说,“人类目前非但没能解诀成人自身的童年乐园的丧失问题,反而又造成了儿童自身的童年的消逝。”②成人世界的各种束缚,当然有成人应当背负的社会责任感和道德感,但儿童心无旁骛地来到这个世界,他们本是可以在天地间任意翱翔的飞鸟,为何成人一定要让儿童过早地困于这社会的囹圄中呢?人类之所以比其他动物建设了更长的童年期,除了自然目的和自然意志的选择,也是希望童年的这份乐与真,能够成为成人日后“储存生命能量的密处”,一旦重新开启,便可同华兹华斯一样重回“生命的高峰”。
结语:愿所有儿童都能在自然中自在自得
行文至此,笔锋虽落,却仍有未尽之言。华兹华斯的“儿童是成人之父”就如同文学、教育学、哲学、心理学、生物学等多个学科的“交叉点”一般,看似只是一个点,实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想解释清楚,就必须先对“点”有十足的把握。因此,笔者重回华兹华斯“儿童是成人之父”的这句话本身,首先在第一章对其历史生成进行了总结和梳理,为华兹华斯何以提出“儿童是成人之父”提供了缘由;其次在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