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唯一的一部爱情题材的小说《伤逝》中的子君,和挪威剧作家易卜生的名剧《玩偶之家》中的娜拉,是两位伟大作家成功塑造出来的鲜活、生动具有永久艺术魅力的女性形象。子君和娜拉所处的国度不同、时代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背景不同,但都是作家借描写家庭夫妇之间的矛盾冲突,反映社会问题的作品。在妇女解放的道路上,娜拉是“妇女独立宣言”的代言人,子君则是一个勇敢而悲壮的倒在革命征途中的女战士。在她们身上既有相同点,又有不同之处,让我们从她们身上冷静地反思,找出教戒和启迪,继续探索下去吧!
一
子君和娜拉是鲜活生动具有鲜明的民主思想倾向,大胆追求个性解放的妇女形象,在她们身上能找到许多相似之处。
首先,她们都善良、勤劳、无私、天真、纯洁、热爱生活、珍重爱情,并把它作为赖以生活的全部基础。她们是那么深爱自己的丈夫,而丈夫在人生的关键时刻,又都暴露了他们虚伪、自私的本性。深受伤害的女主人公都选择了出走。
娜拉与丈夫海尔茂曾经度过了八年艰难而幸福的家庭生活。新婚一年后,海尔茂因工作劳累得了重病,娜拉为了救丈夫的性命,在别无办法的情况之下,她偷偷伪造父亲的签名借来一大笔款子,此后又设法独自偿还,她认为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论文由无忧论文网www.51lunwen.org整理提供后来,柯洛克斯泰想以此事要挟海尔茂,想挽回他在公司的职位时,海尔茂为了自己的名誉、地位、前途而撕下了温情脉脉的面纱。海尔茂骂娜拉:“伪君子”、“撒谎的人”、“犯罪的人”、“可恶极了”、“下贱的女人”。接着,当风波过后海尔茂的名誉、地位不再受到威胁时,他又恢复了以前对娜拉的态度,娜拉又成了“小鸽子”,“小松鼠”,“可爱的小鸟”了。但是娜拉已经看清了丈夫虚伪、自私的本来面目,看清了幸福生活的实质,更看清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处境,她对海尔茂表明了自己“觉醒”的态度,然后毅然离开了家。
子君是一个贤淑、温柔的女孩子,她从封建家庭走出来,从乡村来到繁华的大城市,受“五四”时代大潮的洗礼,是一个迅速觉悟起来的新女性。她用新的思维方式、新的伦理标准重新审视社会、审视人生,对理想、对前途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和热情的向往,浑身迸发出生命的喜悦、青春的活力。她和涓生相恋了,她被涓生的博学所吸引;被涓生的真诚坦率所感动。论文由无忧论文网www.51lunwen.org整理提供尽管涓生经济地位低下,她却能抛弃旧的思想束缚,冲破封建家庭的羁绊,她“大逆不道”,“伤风败俗”地在封建卫道士面前公开与涓生同居了。因为在子君看来:“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婚后子君全身心跳进家庭小圈子,为丈夫、为小家庭逐渐失去自我了。后来涓生失业,失去了经济来源,出现了生存问题,“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小家庭终于无法维持下去了,涓生为了“救出自己”,说出了“我已经不爱你了……”于是,子君只得跟父亲再次出走,束手就擒,重新回到了封建牢笼中去,最后在“无爱的人间死灭了”。
其次,子君与娜拉最重要的相同点是:她们同是传统观念的叛逆者,是觉醒了的妇女形象。
娜拉是十九世纪欧洲觉醒了的知识女性的典型形象。她天真活泼、诚恳热情、坚毅倔强,追求理想是她性格的主要特征。她向往自由幸福的生活,她相信丈夫爱她,真诚地爱着丈夫。 然而当她认清了海尔茂的丑恶灵魂,自己在家庭中的玩偶地位以及现实社会的不合理时,她为改变自己的处境和追求理想的生活进行了勇敢的抗争。论文由无忧论文网www.51lunwen.org整理提供她对丈夫海尔茂严正地宣称:“首先我是一个人,跟你一样的人——至少我要学做一个人。”娜拉的言行显示出她是一个觉醒了的具有民主思想倾向的妇女。“我还有别的同样神圣的责任,是我对自己的责任”。觉醒以后的娜拉,否定了现存的世俗偏见和伦理道德,勇敢地冲破了男女不平等的法律、宗教和道德习俗的枷锁,实现了“人的精神的叛逆”。
子君是“五四”时期觉醒了的中国女性形象。她不求显贵,只渴望自由,渴望相互尊重的无邪的真情。她并不怎么了解外界的生活,没有经受过风雨的锻炼。当一线光明照到她身上的时候,她的心灵就呈现了异彩。她勇敢地反抗家庭,冲破社会的束缚,宣布“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这是大无畏的反封建的宣言!本来,子君连看一张秀美的雪莱的像都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现在,为了拥有幸福的家庭,她不顾叔父不再认她做侄女,“不在意路上时时遇到探索、讥笑,猥亵和轻蔑的眼光”,坦然如入无人之境。这些都表现了她的觉醒以及强烈的反抗性。一个同封建社会抗争的女战士形象跃然纸上。
二
虽然子君和娜拉有许多相似之处,作为妇女解放的先锋,在她们身上还有更多的差异。
首先,她们虽然都处在变革的时代,但社会背景不同,世界观不同,人格独立的程度也不同。
娜拉生活在被马克思称为“自由农民之子”的挪威。挪威地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从14世纪起就一直受丹麦统治。1814年摆脱丹麦统治后,又被迫与瑞典结成瑞典联邦,实为瑞典藩属。由于地处欧洲之角,远离欧洲发达地区,经济文化一直比较落后。19世纪后半期,随着海外贸易的扩展,挪威的经济文化开始繁荣,要求民族独立的呼声日益高涨。这种状态造就了生活在这块土地上人民的自由坚韧的精神性格。自由、平等、博爱的人文思想影响着人们,当时挪威社会高涨的女权运动的洪流冲击着娜拉的精神世界。
如果说这个家庭是和协的,夫妻间是恩爱的话,那是由于娜拉的真诚同海尔茂的虚伪还没有发生碰撞。娜拉还在全心投入地爱着丈夫,为自己背着丈夫借钱而救了丈夫的性命而高兴和自豪。海尔茂还在为自己的“泥娃娃老婆”而得意洋洋。所以,他一再地向妻子表白:“我常常盼望有桩危险事情威胁着你,好让我拼着命牺牲一切去救你。”对所有这一切,娜拉都天真相信了。然而,那个关键的时刻果然来了。可是海尔茂所发的誓言和娜拉真诚相信的奇迹却没有降临,反而打破了她对家庭、对丈夫的美好梦想。丈夫的恩将仇报和庸俗自私如同晴天霹雳,使娜拉豁然清醒。不但看清了丈夫的真实面目,也看清了自己在这个“玩偶之家”的地位。于是,这个“快乐的鸟”愤怒了,她要挣脱这个牢笼的束缚,奔向外面去寻找真正的自由。
觉醒了的娜拉,成为资本主义现实社会的叛逆女性,她立志要做一个独立的人,不再人云亦云,对一切事情“都要用自己的脑子想一想”。论文由无忧论文网www.51lunwen.org整理提供她对资本主义社会不合理的法律提出了义正辞严的抗议:“父亲病得快死了,法律不许女儿给他省烦恼。丈夫病得快死了,法律不许老婆想法子救他的性命!我不信世界上的这种不讲理的法律。”对于一般人都虔诚迷信的宗教,她也持怀疑态度,她说:“牧师告诉过我,宗教是这个、宗教是那个……我要仔细地想一想牧师告诉我的话究竟对不对。”海尔茂的甜言蜜语,什么宗教、道德、法律都被觉醒了的娜拉统统给否定了,她勇敢地发出了“究竟是社会正确,还是我正确”的呐喊。“楼下砰地一声门响”,娜拉义无反顾地出走了,彻底反叛了虚伪的资产阶级家庭,摆脱了玩偶的地位。试看娜拉临走前的那段“妇女解放宣言”:“……我好像忽然从梦里醒过来,我简直跟一个生人同居了八年,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喔,想起来真难受!我恨透了自己没出息”。“我现在把你对我的义务全部解除。你不受我的拘束,我也不受拘束,双方都有绝对的自由。”
子君生活在时代的变革中,当时“五四”运动的狂飙席卷全国,摆脱封建礼教的束缚,追求“个性解放,争取婚姻自由”,成为那个时代的最强音。有着二千多年封建专制历史的中国,封建传统文化,封建思想意识,道德观念,在漫长的积淀中,根深蒂固地根植于人们心灵深处。
子君是一个由多种社会因素塑成具有复杂心理特征的典型,是具有一定文化的知识女性。在她的身上具有反封建礼教,追求个性解放的进步思想,争取婚姻自由的坚决果敢;又有着小资产阶级知识女性的冲动、脆弱和革命的不彻底性,以及人生目标太低,容易满足的弱点;同时,在她的骨子里,还是一个被封建思想严重禁锢着的女性。各种观念复杂、自然而有序地支配、局限着子君,这种复合性格构成并决定了她能勇敢地追求爱情自由,成为一个反封建的时代女战士;决定了她在婚后无法继续迈进,甘心情愿把自己封闭起来沦为丈夫的女佣,“每日‘川流不息’的吃饭成子君的功业”,“她似乎将先前所知道的全部忘掉了”,“只为了爱,——盲目的爱,——而将别的人生要义全盘疏忽了。这也注定了她最后悲惨的结局。
其次,子君与娜拉虽然都是离家出走,但是却有天壤之别。娜拉的出走是一次石破天惊的壮举,是她女性意识被激活;子君则是男权制度下的牺牲品,可悲的她到死,也没有发现到“自己”,也没有自主意识。
娜拉当初是满足地生活在所谓温暖、幸福的家庭,这是一对让人看来十分恩爱的夫妻,没有互相的猜疑,没有相互的摧残。娜拉,这个小康之家的主妇,像一只快乐的小鸟。爱丈夫,因为丈夫在言语中给了她太多的甜蜜;爱孩子,因为孩子给她带来了无穷的欢乐 ;爱家庭,因为家庭给她带来了阳光般的温暖。海尔茂,这个小康之家的家长,一家银行的经理,在事业和家庭上正春风得意。不会有人想到这样一个家庭竟潜藏着严重的危机,更不会有人相信这样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