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一篇当代文学论文，笔者认为“文学终结论”并不是一个本土命题，而是一个在西方文化语境中生成的论题。一方面，在思想上由黑格尔提出、经丹托进一步发展的“艺术终结论”和罗兰·巴特提出的“作者死了”都为“文学终结论”提供了理论资源，而德里达在《明信片》中所说的文学将不复存在更是“文学终结论”提出的直接契机，另一方面在现实中，20 世纪中期以后，在西方后现代文化转向的背景下，文学和文学研究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和挑战，此时米勒“文学终结论”的提出是美国具体文化背景和西方理论资源共同作用的结果，针对的主要是西方文学存在的问题和危机。
第一章 “文学终结论”：从西方到中国
一、西方文论中的“艺术-文学终结论”
“终结论”这一言说最早并非出现在文学领域，而是针对艺术而言，因而在对“文学终结论”进行理论溯源时我们先要回到“终结论”的起点——“艺术终结论”。从黑格尔提出的“艺术终结论”出发，将西方文论中的“艺术-文学终结论”进行一个简要梳理，为米勒“文学终结论”的提出明确理论源头。
（一）“艺术终结论”的理论渊源
对“文学终结论”进行理论溯源最早可以追溯到黑格尔。他早在《美学》中就谈及了“终结”，并且所论不仅仅只是文学这一种艺术形式的终结，而是包括文学在内的整个艺术的终结。在这本著作中，黑格尔对美和艺术的思考紧紧围绕着他的美学中心思想，即美是绝对理念的感性显现，艺术的形成源头就在于绝对理念的发展和运动，它是普遍的绝对精神和个别的感性形象相结合而形成的结果。绝对精神一直在发展，艺术随之变化，在各个不同的时代有着不同的呈现形式。由此出发，黑格尔将艺术史划分为象征、古典型和浪漫型三种艺术的演变史。第一阶段的艺术是象征型，最大的特征是形式的能量超过理念，主体对理念的认知需要借助于客观物质的形式来加以象征和表示，典型形式是古东方民族的建筑。这一阶段由于物质形式压倒了精神内容、意义超出了形式，理念与形式两者之间并未达成和谐，因此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艺术。真正的艺术是完美的古典型，在这一阶段中形象和绝对精神达到了完美的和谐，理念有了最合适的形式对其加以表现，主体也能够通过感性显现直达其深处的理念。由于绝对理念一直在发展，并试图摆脱物质的形式，因此精神的力量持续壮大，古典型艺术的和谐很快被打破，艺术在演变中走向最终的浪漫型。浪漫型艺术中精神内容已经超过了物质形式，其后已经没有艺术形式能够在更高的程度上显示理念。这意味着从艺术的演进来看，理念一直在朝着精神王国回归，而随之发展的艺术必然会出现精神理念溢出物质形式并最终挣脱形式的局面，内容与形式走向破裂，失去了感性显现的承载，艺术必然走向终结。但朱立元通过回到黑格尔的德文原文，指出黑格尔只有在将浪漫型作为艺术最终阶段时才使用了“Ende”即“终结”一词来描述艺术的发展，其他时候黑格尔所使用的“der Ausgang”一词除“结束、末端”的意思之外还有“出口、开端”的含义。①刘悦迪也通过对黑格尔文本语言的细读意识到“艺术终结论”里仍有发展的出路。
二 “文学终结论”被传入中国
虽说米勒传入的“文学终结”是在彻底的西方历史文化语境中形成的：由黑格尔提出、经丹托进一步发展的“艺术终结论”为其打开了终结说的大门，罗兰·巴特提出的“作者死了”经福柯等学者的不断思考也为其奠定了基础，认为在电信技术文学将不复存在的解构大师德里达更是此结论的直接引路人，它针对的语境也是西方的历史文化语境，但关于它的讨论却主要集中在中国。此命题一经提出就引起了中国学者的注意，在之后更是掀起了一番旷日持久的热烈论争，使米勒与“文学终结论”在中国来了一场曲折的“理论之旅”。
（一）西方学者传入的“文学终结论”话题
在展开“文学终结论”的中国之旅前，我们先要理解米勒其“文学终结论”的本义。米勒指出，我们现在所谈论的现代意义上的文学最早始于17 世纪后期，包括了历史、书信集，以及诗歌、剧本、小说等多种样式①。而严格意义上的文学（仅指诗歌、剧本和小说）出现的更晚，要到 18 世纪中期才被正式确定。可见，米勒认为文学并不是由古至今永恒存在的，而是在 17、18 世纪的欧洲产生的，是现代西方文化的产物，是“不可避免的要与笛卡尔的自我观念、印刷技术、西方式的民主和民族独立国家概念、以及在这些民主框架下言论自由的权利联系在一起”②的文化建构物。同时，米勒也看到了在前所未有的全球化大环境中，文学在传统意义上的作用已经愈发微不足道，它已经成为文化大衣上的一个小补丁①。
第二章 “文学终结论”及其转换问题的讨论
一、关于“文学终结论”问题的讨论
米勒“文学将走向终结”的结论一出，便立刻激起了国内学者们的强烈反响，许多学者纷纷发表文章，对米勒所阐述的观点进行讨论，有人赞同他的说法，也有人反驳他的观点，还有的认为其中既有一定的道理但又不完全赞同，形成了各种观点之间的激烈争论。
（一） 文学终结抑或永存
“文学终结抑或永存”这个问题自米勒提出后，我国学者便纷纷发声展开论争，其中童庆炳先生在米勒提出观点后不久就对之进行了强烈的反对，指出文学不会走向终结而是会永存，因为文学的永恒在于人类情感表现的需要，只要人类情感生活还存在，文学就也会一直存在。之后他又发文再次回答了“文学是否会终结？”这一问题，指出文学能够通过独有的语言文字创造一种其他审美文化无法比拟、无法超越的独特的审美场域①。在此，文学作品所使用的语言文字已不仅仅只是单纯表达意义的媒介，它能构成丰富的整体体验，而这种其他媒介、其他文化形式都无法给予的丰富性与深刻性也正是文学不会在电信时代走向终结的重要原因之一。再者，文学拥有独特的“文学指纹”，现在以及将来的“文学人口”也不会是少数，无论如何文学不会就此轻易消失。彭亚非则从文学的内视性、文学作为人类生存本质以及文学的深刻理性和卓越精神品质②这些文学所独有的人文本性和美学本性证明了文学终结是一个假命题，文学的未来会在它这些优越而深刻的本性指引下走向光明。李衍柱在与米勒的商榷中也提出电信时代中蓬勃繁荣的图像影视虽然冲击了传统文学的存在以及传播方式，但并不会带来文学的终结，因为“世界图像”的出现不可能改变文学的根本前提——人。只要人这一创作、接受、研究文学的主体仍然存在，文学就不会消失，甚至于能借助信息时代的发展使文学艺术以各种形式传播给全世界的人类，拔高人类的审美水平③。
二、关于“文学危机论”的转换及其讨论
在米勒看到美国文学的衰落而提出“文学终结论”的同时，我国文学也潜伏着一些危机。在最直观的层面上文学期刊、图书的出版与发行从九十年代以来就有明显的下滑趋势，文学阅读也日渐萧条，文学创作的质量和文学读者的数量都呈现下降趋势。而 20 世纪 90 年代初知识分子引发的关于“人文精神”的大讨论也说明了当时的文学面对市场经济浪潮和社会现实变化带来的冲击存在着人文精神缺失的危机。此时文学已然有危机存在，但是关注到了文学危机并对危机进行了呈现和原因思考的文章并不多，加之 80、90 年代文学创作的个性化、多元化、创新化还有余热，专门分析当代文学存在的危机的著述便更是少之又少，只有少数学者将研究的目光投向此地。不过，米勒“文学终结论”的传入犹如一根火药引线，使得对文学未来命运走向的担忧和焦虑瞬间爆炸，促使很多学者正式地对文学现状存在的危机进行了分析，并反观我国文学是不是真的面临着终结的悲剧命运。就在对文学现状的重新审视中，部分学者无法接受文学的终结一说，认为当代中国文学并不至于终结，只是存在着些许危机罢了，就此对于“文学危机论”的讨论越发热烈。所以对于“文学危机论”的讨论是在米勒“终结论”进入中国文学发展语境后我国学者对文学现状的一种重新审视，在某种程度上“文学危机论”就是米勒“文学终结论”的中国翻版。
第三章 “文学终结论”在文学研究中引起的讨论 ...................... 48
一、关于“文学研究终结论”问题的讨论 ............................. 48
（一）文学研究会否终结 .......................... 49
（二）文学研究面临的危机 ....................... 51
第四章 “文学终结论”问题论争的理论反思 .......................... 64
一、“文学终结论”：真命题还是伪命题？ ............................. 64
二、当代文学发展：终结还是再生？ ................................. 67
（一）文学的多样化呈现 ......................................... 67
（二）重新审视文学观念 .......................... 69
结语 ............................ 76
第四章 “文学终结论”问题论争的理论反思
一、“文学终结论”：真命题还是伪命题？
“文学终结论”经由米勒在西方语境中生成而又传入中国后，引起一番热烈论争，学者们各抒己见，观点纷纭错杂，不过总体上还是持一种相对明朗的不认同“文学终结论”的态度。在对论争及其相关问题进行了分析后，笔者认为应当先回到“文学终结论”这个命题，思考引起我国学者们热烈讨论的中国语境中的“文学终结论”是否一个“真命题”。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是为了预言文学是否会消亡，而是要讨论文学在当今时代所面临的挑战，从这个意义上说是一个重要问题。
在对中国语境中“文学终结论”的命题真假下判断之前，我们先回到此论断的历史语境中来。米勒是在 20 世纪迅速发展的电信技术和全球化趋势下提出了文学终结论，他指出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文学在旧式意义上的作用越来越小，以前由文学提供的文学教育、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