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一篇当代文学论文,本文从苦难的角度切入蒋韵的小说,对她的创作内核有了新的理解,蒋韵常说自己与这个时代是格格不入的,她身处于新的时代,却坦城说不爱这个时代。蒋韵是一个古典的人,在前进的同时默默怀念着过去的事物,以忧伤的态度关注着那些失去,以诗意的态度寻找那些理想。悲剧与古典是蒋韵小说的关键词,诗意化的苦难是它的底色。
第一章 蒋韵小说苦难书写的人物形象
第一节 理想主义悖论下的爱情失意者
蒋韵笔下的苦难形象,太多都是在爱情里的失意者。这些人是理想主义的化身,他们将“追求完美”作为人生信条,他们憧憬古典纯粹的爱情,他们是天生的“爱的天才”,然而现实环境总是无法兼容他们极具浪漫主义风情的爱情理想,所以他们常常在爱里陷落,甚至失去生命。 因此,蒋韵笔下的爱情,往往是落寞而孤独的,“如果说‘爱情’曾作为理想主义话语的重要载体之一,那么,消解爱情同样成为新主流构造中的必要步骤”。①蒋韵不遗余力地消解爱情的同时又构建着爱情理想,以她独特的方式书写着爱的苦难。
蒋韵小说中爱情的破碎往往是从由美好极速掉入不可逆的深渊,“将美好打碎了给人看”是她对爱情的注脚。蒋韵曾说自己是一个唯美主义者,她同样将此特性赋予作品中的人物。《你好,安娜》中的余安娜是一个不遗余力的唯美主义者,她为了保证身体不留一丝疤痕而拒绝治病的手术,她不能接受美的破坏,在安娜眼里,完美高于生命。所以在她听到心爱的男孩子留给她的笔记本被抢走之后,她感受到了极大的不安与撕裂感,那本笔记本是她与男孩彭承畴隐秘而美好的爱的证明,却这样丢失,所以她选择了用自杀去终结爱情的遗憾。素心也是一样,她宁愿毁灭也不要一个不完美。如果,她知道一件事情自己做不到最好,那她就绝不染指这件事。命运的一个玩笑让爱情中的三个人同时失去最珍贵的东西,素心选择用一生来忏悔。彭承畴的初恋小薇,有着世间难得的美好,在她那里,没有一个坏人,没有一个不好的人。无论提到谁,她都是真心赞美,无论是谁,她都能找到一个恰切的赞美的角度。彭与初恋小薇的感情纯洁而简单,两人相约为彼此保守那个最纯洁的自己,但一个月后天真的小薇被某主任玷污,她便义无反顾地选择走向毁灭和死。彭与小薇的纯情的初恋变成了绝恋。这些追求完美的女人有对爱情有着极高纯度的要求,她们无法接受爱情破坏的样子,所以宁愿选择毁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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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身份认同困境下的漂泊迷茫者
对自我的认同与追寻,永远是现代哲学最为基本的命题之一。蒋韵是一个十足的古典主义者,她所坚持的古典与念旧让她的写作常常带有许多难以排解的冲突与矛盾,她作品中的人物常常处于内外交困的苦难之中,这样的迷雾环绕着他们,使他们在现实生活中陷落。自我与世界的对立强化了他们的孤独感,他们苦苦追寻着对自我身份的认同,却在这样的道路上陷入自我怀疑,他们处于一种精神的困顿之中,这是一群精神流浪者。有的人丢失了生活的家园,有的人丢失了精神的家园,他们在失去后努力寻找,却“发现自己苦苦寻觅的‘家园’竟不知在前方还是身后,你站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天苍苍,野茫茫,命中注定你只能做一个旅人。”②人类似乎永远都在寻求身份认同,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人们都在追求着被接纳与被肯定。可是归属感是如此难以确认,人们常常因此而陷入无边的痛苦之中。蒋韵小说中的人物便是处于这样的困境之中无法突围,在人生道路上迷惘地漂流着。
蒋韵童年迁居异乡的经历使她对身份的追寻与认同有着相较常人更为深刻的理解,《我的内陆》将背景设置在了蒋韵成长的地方——T 城,融入了她对人与地域区间冲突的思考。小说中的“我”出身并不好,在 1966 年到来的时候,“我”自然而然成为了不被这做城市接纳的那一个。在非“红”即“黑”的时代,“我”怀着恐惧游走在城市里,有一天,“我”登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在车上遇到了光荣的“红五类”们,他们高亢而热烈地宣传毛主席语录,并大声喊着让“黑五类”滚下车去,在确认身份的时候,“我”因为自卑和虚荣,谎称自己也是“红五类”。所以,“我”靠着假身份混进了“红五类”的群体,“我”假模假样的和她们一起宣传语录,一起“正义”地驱赶着“黑五类”,在别人看来,“我”也是明亮的那一个,可事实上“我”的内心煎熬而难堪。这一事件让“我”后来好长时间不敢坐公共汽车,“我”靠撒谎逃避了鄙视,却在精神上放弃了真正的自我,“我”没有勇气认同自己,无论“我”在这座城市走了多远,“我”始终无法接纳自我,“我”是一个精神的流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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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蒋韵小说苦难书写的价值内涵
第一节 对生命意志的坚定捍卫
苦难因其厚重的人生质感与深刻的精神向度成为文学艺术展现生活本质的最重要形式之一,苦难书写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对伴随人类永生的精神困境的揭示,更是为了寻求苦难背后的救赎意义,用苦难探索人类生存的价值和意义。在蒋韵的小说创作中,蒋韵笔下的人物大多有着苦难的人生和悲惨的结局,他们虽然渺小,但是当尊严与理想受到挑战时,面对无法逃脱的现实困境,他们往往表现出惊人的勇敢,向世界展现自己决绝的姿态——如果不能按照自己的理想活着,那么她们宁愿选择死亡。他们在时代的无理性中选择彻底拒绝,为了保证精神的纯洁能够决然献身。他们通过走向死亡来保证精神的不被破坏,他们的生命终结了,但尊严与自我原则却会延续,那是他们生命的灵魂,是他们的“生命意志”。在蒋韵的小说中,面对苦难的压迫,人物对生命意志的捍卫往往体现为对尊严、人格与自我信仰的的坚守。悲剧的结局强调了他们的精神之贵,蒋韵以一种极端的结局来展现那些有尊严、有信仰的人对虚伪现实与无人权的生活的反叛,苦难的人生并不能毁灭他们,他们用自我毁灭的方式保全灵魂的自由与生命意志,这是他们反馈给苦难的回音。
作为一位女性作家,蒋韵对女性心理的揣摩是真切而细腻的,她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在她的作品中,女人公们往往多情、浪漫、甚至清高,她们独立而又自尊,在尊严受到威胁时,不惜用生命的力量去证明自己的纯洁。《完美的旅行》中的陈忆珠在 T 城的火车站偶然遇见刘钢,在这里展开了一个三十岁的单身女医生与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的故事。在陈忆珠的眼里,刘钢是那么明亮,他身上拥有光明的气息,只是似乎被什么东西隐藏起来了。似乎是缘分的安排,两人一见如故,这个迷途的孩子像遇见了仙女,他向她讲述他日思夜想的故乡,那里生长在山林中的树木和房屋后的溪水……陈忆珠告诉刘钢,他们可以用想象的方式走遍想去的任何地方,阅读地图,在地图上行走成为了两个人的秘密世界。自此,陈忆珠的家变成了刘钢在这个城市最喜欢的地方,他每周都会兴冲冲地坐公共汽车赶来,两人一起以他们的方式“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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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对精神家园的执着追寻
在中国传统文化意识里,“家园”是一个具有丰富情感因素的名词,它能容纳人的身体,是“家”与“田园”的结合。“精神家园”相较于“家园”,具有更多形而上的意义,它是人的初心,是人与所处环境之间的和谐相处与双向认同,是实现人类终极价值的地方。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快速推进,村落与城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生活在其中的人们也被这个物欲至上的经济化时代推着向前。每个人都会承认现代科技文明给人类带来的便捷生活,但我们也要承认厚重的经典与文化在一点点消逝,整个城市缺少真诚的声音,高楼大厦封闭了人的内心,自由与灵魂变得越来越难以靠近。城市生活使人与自然的亲密关系变得岌岌可危,人们的生活似乎陷入失重状态,与物质生活丰盈形成对比的是人们内心的孤独与没有归属感。鲜活的生命个体开始对单一的城市生活感到疲惫,他们变得敏感、燥郁。面对这样一个令人压抑的世界,这些在苦难中觉醒的人们,他们在思索后义无反顾地从世俗世界中出走,听从内心的呼唤,以行走的方式表达对无归属感的生活环境的反叛,开始了对精神家园的探索与追寻。精神的栖息地是人类永远的追逐,只有在精神家园人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抵抗欲望对心灵的腐蚀,拥有强大的精神理想来对抗现实世界的苦难与困境。
“我觉得故乡对任何一个作者来说,是很重要的。但作家往往是失乡的,我觉得大多作家是没有故乡的。实际上,对故乡的怀念是人类的一种情怀。也许不是怀念具体的故乡,中国文化里的乡愁和生命悲情永远是连在一起的。”①蒋韵就是一位这样的失乡作家,人生的漂泊经历让她书写了太多关于“流浪”与“漂泊”的母题,而这行走的背后,是她对精神家园的探寻。《行走的年代》中,女研究生叶柔所坚持的“田野调查”便是对精神家园的探寻,叶柔的论文的题目是关于迁徙的课题——历史上的走西口,为此她展开了田野调查。出发之前,她特意绕到陕北,那是她从未回去过的老家。这个读过书充满浪漫气息的文艺青年受到了当时如火如荼的寻根文学的影响,她从未回去的故乡:米脂,突然拥有了审美层次的意义。故乡的意义让叶柔开始了追寻,她走到朔县,走到平鲁,走到安太堡,她遇见消逝的村落,了解发生在遥远地方的故事。叶柔对精神家园的执着与坚定感染了诗人莽河,莽河毅然决然地跟随叶柔一同开始这行走之路,他们来到凤凰城,登上北固山,诗人洪景天向他们讲述关于这座小城的从前,叶柔在一步一步靠近自己追寻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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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蒋韵小说苦难书写的审美特征..................... 25
第一节 交叉层叠的多重叙事视角............................26
第二节 环形对位的复调叙述结构................................29
第三节 富有节奏的诗化叙述语言..........................32
结语............................... 36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