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交叉层叠的多重叙事视角
蒋韵在书写苦难时，很少使用单一视角叙事，而是擅长多重叙事，多次切换叙述主体，多个第一人称叙事的方式使小说中的角色成为各自言说的主体，多重视角的灵活切换让小说情节与人物更加完整，使对苦难的描述更为真实自然。
《栎树的囚徒》是一部关于家族的小说，小说共五章，分别通过范家三代女性的视角来进行叙述。第一章的叙述主人公是范天菊，以范天菊的第一人称角度讲述现在的家庭，“我”从一来到这个家庭起就不被母亲范苏柳喜爱，“我”在这个家庭度过了极为痛苦的童年时期，直到母亲以要“自绝于人民”的跳楼行径被抓入狱，弟弟张建国为了寻找母亲的一只鞋而失去了生命，我踏上了寻找表姐之路，在家乡沃城找到舅妈贺莲东，并在此住了下来，在这里，我第一次听到了“朴园”的故事。本章以一个儿童的视角讲述了“我”少时在家的悲惨生活，从一个敏感、多思的少女角度讲述这一切，这种苦难的生活直接催化了“我”离开家去寻找表姐，推动了后续章节的展开。第二章叙述视角转变为范天菊的母亲范苏柳，范苏柳讲述了自己的家庭背景，父亲范福生从一个樵夫变为绿林刀客，又一步步走上辛亥革命的征程，最后变为北洋军阀的走狗，父亲的一生传奇而令人唏嘘，母亲关莨玉是父亲在原配段金钗去世后的再续。一家人搬进了朴园，我的母亲目睹着范家由盛转衰，阳山彻底退出了我们的生活。第三章的叙述主人公转变为范天菊的舅妈贺莲东，贺莲东是范家大家族中重要的一名女性角色，贺莲东从她的角度讲述她在朴园的日常生活，以及与新婆婆关莨玉的交往。随后，丈夫娶了小红姑娘。贺莲东从她的角度洞察着这个大家族的细微变化。第四章的叙述视角再次转回范苏柳，范苏柳回忆起少女时候被男友抛弃并未婚先孕的悲惨经历，还以范苏柳本人的视角讲述着“文革”的经历，范苏柳入狱后的种种迫害和体验，本章的叙事呈一种意识流的状态，虚实交杂，与范苏柳被折磨后的精神失常相呼应。第五章叙述视角再次与第一章同步，范天菊以较为冷静的口吻叙述着大家族的变化，以及新时代到来朴园被上交后家人的生活。整部小说诉说了一个大家族的起落，蒋韵没有让一个全知视角出现，而是用三个人的视角表达不同的情感态度，第一个视角是范天菊，因为私生女的身份让她没有体验过家庭的温暖，她如同孤儿般在世间游荡，直到舅妈贺莲东告诉自己关于朴园的过去，她才知道她的根在哪里。这一视角传递给我们的是热情与期待。第二个视角是范苏柳，范苏柳的一生坎坷而悲惨，她出生时范家已经走向衰落，她没有体验过家庭的荣耀，相反她经历了种种人生磨难，这一视角传递给我们的是绝望与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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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本文从苦难的角度切入蒋韵的小说，对她的创作内核有了新的理解，蒋韵常说自己与这个时代是格格不入的，她身处于新的时代，却坦城说不爱这个时代。蒋韵是一个古典的人，在前进的同时默默怀念着过去的事物，以忧伤的态度关注着那些失去，以诗意的态度寻找那些理想。悲剧与古典是蒋韵小说的关键词，诗意化的苦难是它的底色。
在具体分析蒋韵对苦难的书写过程中，离不开蒋韵本人的生活经历，童年时期的漂泊经历让她执着于对异乡人主题与漂泊的苦难书写，正如童庆炳先生所说，“童年经验作为先在意向结构对创作产生多方面的影响。作家后来创作的成败，作品的基调、情趣、风格等，起源于他的先在结构的最初的因子。由童年经验所建筑的最初的先在意向结构具有最强的生命力。”①童年经历给蒋韵带来的便是对漂泊与孤独的独特感受，《外乡人》《栎树的囚徒》《想象一个歌手》《现场逃逸》都是对这一话题的书写。少时经历文革岁月，让她对时代与精神的压迫有了更为深刻的体验，《我的两个女儿》《找事儿》《上世纪的爱情》《一点红》等作品是对那一特殊时代的深刻反思。八十年代进入文坛后，蒋韵始终以一种默默耕耘的姿态独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执着书写自己的精神理想。进入九十年代乃至新世纪以来，关于理想主义的写作频频受挫，而蒋韵却仍以“不入流”的方式固守着她的乌托邦。正如她笔下的那些生活在现代却有着古典气质的主人公们，无论是《红殇》中的民国女子吴洁梅、岑雪屏，还是《古典情节》中的现代人夏平、赵，尽管古典理想势必会在与现实世界的碰撞中陷落，但他们仍然执着于自我的精神追求，成就了一个又一个唯美而伤感的故事。
参考文献（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