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外貌描述：透视人物生存境遇
第一节 底层民众外貌
这类人物主要是下层封建知识分子悲剧主人公和底层劳动群众。主要包括《孔乙己》中的孔乙己、《白光》中的陈士成、《药》中的华老栓、《故乡》中的闰土、《阿 Q 正传》中的阿 Q、《明天》中的单四嫂子、《祝福》中的祥林嫂、《离婚》中的爱姑等。他们生活在底层，是封建思想和伦理道德构建起的黑暗世界的受害者，在迷惘和无助中被“吃”掉一切甚至连同自己的生命。鲁迅说：“我的取材，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②鲁迅对这类人物的刻画，主要是通过揭示他们的悲剧命运，控诉封建等级制度和封建伦理道德对民众的戕害，表现出对被侮辱被损害的底层民众的深切同情，并希望通过小说的影响力引起人们的关注。鲁迅秉承着这一初衷，采取各种艺术手法塑造人物形象，但此类形象大多寡言少语，要精确地表达出悲剧知识分子和底层劳动群众的精神状态，以及他们命运背后所隐藏着的沉重的悲剧性，直接刻画他们心理活动的方式就显得不太适宜，不得不采用由外而内的方式透视人物的内心。此时，外貌描述的叙事功能大放异彩，在《呐喊》和《彷徨》中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经典的人物形象，并揭示了封建思想和伦理道德“吃人”的主题。
鲁迅较少细致地描绘人物的肖像，而这类人物的外貌描述得到了比较充分地发挥。在此，以孔乙己、陈士成、闰土、阿 Q、祥林嫂为例。
一、孔乙己的长衫：身份错位的符号
命运无情地嘲弄这些一心想升官发财的读书人，熬白了头以至最后丢了性命却未能踏入上层阶级。在封建等级观念之下，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又何止陈士成一人，他们用仅剩的这副灰白皮囊挤着过独木桥，通往他们心之向往的世界。鲁迅借用陈士成的外貌，勾勒出封建等级观念下受害的知识分子的众生相，作为一个标本展示封建社会毒瘤的一个侧面。这副失去灵魂的皮囊在塑造人物形象的同时，也是作为对建立在封建等级观念基础上的封建传统伦理道德观念的陈腐与残酷的批判的工具，揭示了封建社会吃人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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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觉醒者外貌
在《<呐喊>自序》中，鲁迅谈到创作《呐喊》的目的是“慰藉那些在寂寞里奔驰的勇士”。②这里的“勇士”在作品中即指那些封建思想和封建伦理道德的反抗者，他们大多是新式的知识分子和革命者，被称为“觉醒者”，他们具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和社会意识。觉醒知识分子这类人物是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思想典型，是未曾出现在中国古典作家笔下的人物形象，鲁迅对他们的艺术表现经历了一个较长时间的摸索阶段。《狂人日记》通过日记体形式将“狂人”心理活动和思想情感表现出来，借助象征主义的艺术手法塑造人物性格，创造了一个成功的范例。《长明灯》也使用类似的艺术手法，但这终究不是一种常用的手法。《药》中的觉醒者夏瑜只是作为一个未出场的角色，其形象也是抽象待定的，不足以成为典型。《头发的故事》中的 N 先生虽然在外貌上由戴假辫子到露短发，由穿长衫改为穿西装，由手中无物到添手杖的变化，但这些外貌并没有表现细微的心理内容。《端午节》中对方玄绰的心理描绘也仍是概括性的介绍。《一件小事》和《故乡》的知识分子形象也不够突出，因此，不纳入此类型人物的讨论范围。
《彷徨》创作于反封建思想革命的落潮期，鲁迅深感其中所隐藏的社会悲剧和人生悲剧，正是这种对知识分子反封建思想革命作用的深刻认识，觉醒知识分子形象在《彷徨》中塑造得更为成功，鲁迅本人也认为《彷徨》一集技术“比先前好一些”、“技术稍微圆熟”。③《彷徨》中反映了觉醒知识分子思想历程的代表性篇目——《在酒楼上》、《孤独者》、《伤逝》，出现了四个鲜明的觉醒知识分子的典型形象。不同于前种类型的人物，对封建社会逆来顺受，他们对外部环境有着敏锐的感受力，明确的自我意识，而在这种具有反抗意识的人物外貌上，越能看出封建社会在他们身上印刻的残酷，搏斗后的伤痕更加触目惊心。这几篇小说中所叙述的故事充分表现了五四觉醒的知识分子当时的思想状况和行为方式，鲁迅娴熟地利用主人公在外貌上呈现的特征，巧妙地将当时知识分子的心理状态与整个故事背景建立起密切的联系，为故事的叙述的展开铺平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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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环境描述：展示人物生存背景
第一节 自然环境
自然环境是人物周边环境的一个重要部分，在鲁迅的小说中，山川河流、花鸟树木不再是纯粹的风景，它们往往为典型人物的塑造创造条件，为情节的发展渲染气氛。“背景的重要不只是写一些风景或东西，使故事更鲜明确定一点，而是它与人物故事都分不开，好似天然长在一处”，把背景“放在一个主题之下，便形成了特有的色彩。有了这个色彩故事才有骨有肉”。①作者将环境纳入到作品中总是带有一定的叙事目的，自然环境为单调的故事增添色彩的同时，也在积蓄叙事动力，为之后故事的发展做好气氛的铺垫，为人物的行动提供依据。
鲁迅的小说中，少有精致详尽的自然环境描述，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宁可什么陪衬拖带也没有”，但在仅有的几处描写当中，便让人难以忘却。若将小说中的自然环境仔细比对，会发现它们主要呈现明、暗两种色调，在故事讲述时也有着不同的功能。
一、灰暗萧瑟的环境：悲凉人生的背景
在《药》的开篇有这样一段自然环境：
“秋天的后半夜，月亮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出来，只剩下一片乌蓝的天；除了夜游的东西，什么都睡着。”
寂静的夜，似乎一切都睡着了，但下文接着就写到华老栓起身点灯的动作，一静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一段环境描述为故事的发生提供一个具体时间，动与静的差异，引起读者的好奇，华老栓为何要在所有人都睡去的深夜醒来？原来是要去刑场买血馒头给儿子治病。故事由此慢慢展开，这里的自然环境描述就为《药》的故事的展开提供了叙事动力。并且这段黑暗甚至恐怖的夜色与作品中的时代环境巧妙吻合，具有极强的象征意味，可以迅速地将读者带入到黑暗压抑的社会氛围之中，为之后揭露民众的麻木愚昧、封建势力的残酷做足铺垫。而结尾处“微风早经停息了；枯草支支直立，有如铜丝。一丝发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愈颤愈细，细到没有，周围便都是死一般静。两人站在枯草丛里，仰面看那乌鸦；那乌鸦也在笔直的树枝间，缩着头，铁铸一般站着。”③作者不仅渲染了阴冷悲凉的基调，以静写动刻画人物内心，外围死一般寂静的景，正反衬了人物内心的波动不安。深秋萧瑟的景色与坟场肃穆的氛围，更加突显了两位母亲的悲伤。灰暗的色调不仅透露了鲁迅对于革命者命运的同情，也表现出鲁迅对民族未来和国民精神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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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生活环境
在叙事作品中，人物总处在一定的生活环境内，故事也发生在一定的生活环境中。生活环境是与人物形影相随的，它涉及人物日常生活如衣食住行等方方面面，对人物的行为产生巨大的影响，对情节的展开也有一定作用。可见，生活环境在叙事中处处可见，不可或缺。如《阿 Q 正传》中，阿 Q 出入于酒店、街道、土谷祠等场所，这些地方也正是阿 Q 的生活环境，在不同的环境中遇到不同的人，发生不同的事，在叙事上形成不同的情节。因此，生活环境的第一个作用也是其基本作用，就是为动态的“行动”提供静态的“地点”，行动在一定的环境内产生，不同的生活环境又制约了行动的发生，不同的行动在不同的生活环境内形成不同的画面，就构成了不同的场景，内在的叙事动力就激发了故事。小说中的生活环境是作者为了人物的行动、故事的发展精心选择的，所以在小说中，生活环境的设定，总是带有一定叙事目的的。除了提供“舞台”，生活环境还积极参与小说叙事的建构，影响叙事的节奏。在此意义上，生活环境在小说的叙事层面上具有不可替代性。
鲁迅先生在揭露国民性时，往往会营造凸显人物性格的生活环境，通过生活环境的空间性，去展示纷繁复杂的表象之下的精神内核，这种空间意识流露于鲁迅的许多作品中。王富仁先生说：“只要我们把鲁迅同二十年代青年文学家的作品放在一起加以感受，我们就会知道，鲁迅更加重视的是空间而不是时间，那些青年文学家重视的更是时间而不是空间。”①细数作品，我们会发现，在《呐喊》和《彷徨》共 25 篇小说中，就有 11 篇是以绍兴这一地域空间作为人物生活环境的。这些作品是：《孔乙己》、《药》、《明天》、《风波》、《故乡》、《阿Q 正传》、《社戏》、《祝福》、《在酒楼上》、《孤独者》、《离婚》。由此，我们可知，鲁迅对生活环境空间性的重视程度。空间之于鲁迅的意义不仅仅在作品涉及数量的众多上，还在于鲁迅利用空间，去摧毁“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铁屋子”，达到“引起疗救的注意”的创作意图。所以，在《呐喊》和《彷徨》中，以时间为线索的故事情节不再居于主导地位，往往是人物在某个生活环境内发生的故事，带着深刻的印记存于读者的脑海：孔乙己与咸亨酒店、阿 Q 与未庄、祥林嫂与鲁镇、鲁四老爷与客厅、吕纬甫与酒楼……生活环境成为鲁迅小说揭露国民性的切入点，并在揭露这种关系的同时显示出独特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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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表现手法：多样化与独特性...................... 42
第一节 外貌描述手法....................42
一、“画眼睛”......................42
二、动态刻画...................44
三、漫画夸张.................45
第三章 表现手法：多样化与独特性
第一节 外貌描述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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