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一篇文学毕业论文,笔者认为无名氏的小说创作中有很多宗教书写,他试图从宗教的角度对人类生命意义进行形而上的探索和追问,在汲取西方文化精髓的同时,通过对文化传统的反思和护卫,重建人的精神家园和价值世界。
第一章 无名氏小说创作中的基督教色彩
一、《圣经》语言——叙述方式的择取和语言化用
《圣经》是基督教的教义经典,同时也是一部风格独特、语言优美、内蕴丰富的文学经典,具有神学和文学两方面的意义。《圣经》在中国的传播,经历了从教会到社会、从宗教到文学的发展变化,并在这一过程中引发很多作家的关注,被它所具有的独特文学魅力所深深吸引,进而成为他们的阅读对象和创作源泉。“文学的基督教不是回到基督神学,而是文学的创造,文学里的《圣经》语言也是文学语言,而不是宗教语言。”无名氏深受《圣经》及其相关带有基督教文化背景的西方文学的影响,在他的小说中大量使用《圣经》语言,借此来表现小说人物、丰富叙事内容,表达个人情感、增强审美意识,这让他笔下的文字具有了一种独具特色的语言风格,呈现出浓厚的基督教色彩。
(一) 拟《圣经》文体——话语方式的借鉴与抒情文体的运用
(1)“创世纪”式的启示录话语
无名氏借鉴《圣经》的叙事结构和主题模式,在他的小说《野兽,野兽,野兽》的楔子中采用“创世纪”式的启示录话语写宇宙洪荒中一个新星球的诞生和人类的起源,以此作为六卷本《无名书》的开端。《圣经·创世纪》是旧约中的第一个篇目,它用简洁的文字和带有启示性的语言描绘出神创世的景象,以此表现天地初成时的空虚混沌状态。而在《野兽,野兽,野兽》中,作家的思绪极尽跳跃,他企图穿越人类历史的长河去探寻一切的本源,用充满激情和感染力的语言描绘出世间的生命万象。
同《圣经·创世纪》中天地初创时的情景相类似,无名氏在小说中首先描写了宇宙创世之初的一片虚无和混沌状态:“啊!好一片奇!好一片幻!好一片诡!好一片艳!这无量数的奇迹!这五彩缤纷的波诡!这摇漾多姿的斑斓!”一个星球在这片虚无和混沌中诞生,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新世界的出现。在这样的诞生里,一切是多彩的也是同一的,是神性的也是人性的,是磅礴的也是细腻的,星球和人类发展的历史片段在小说中一闪而过,作家的情绪也随之倾泻而出,他在这漫长的人类文明发展史中感知到了那个重要的存在:“啊,原来是你,生命!”从而引出“生命”这个贯穿《无名书》始终的主题。事实上,对于生命主题的关注,一直是很多作家创作的重点:像《另类人》中定位的阶段性生命样态,《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归纳的生存性生命表征等等;而无名氏的生命问题描述,则带有宗教意识的归正与生命表达的宏观,并最终融入艺术性的追求之中。他自觉地将生命问题和宇宙存在联系在一起,进而在小说中探讨人类生命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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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塔里的女人”们——仿圣经式的人物形象
无名氏善于刻画女性人物,他在中篇小说《北极风情画》《塔里的女人》以及六卷本《无名书》中塑造了多位个性鲜明又独具内蕴的女性形象,并且在她们的身上又都不同程度地呈现出宗教色彩。透过无名氏小说中对这些女性形象的表层描述从而进入到深层话语,能够发现其作品中的一些人物都可以在《圣经》中找到原型,或者说这些人物都与《圣经》中的原型有着较为相近的人格特征或象征寓意。换言之,作家对于小说中某些人物关系的处理,以及在这些人物身上体现出的宗教寓意,都与《圣经》中的原型趋于一致。在此基础上,依据这些女性人物在无名氏小说中充当的不同角色,也可将她们中的几位视为基督教中“圣母”“天使”和“魔鬼”三个宗教原型的代表,我们可以通过对这些人物形象的解读,进一步来看无名氏小说中所体现出的宗教意识。
(一) 慈爱的“圣母”形象——郑蕴如
在无名氏的“生命大书”《无名书》中,他以自己的生母作为创作原型,塑造了一位慈爱的母亲形象,并赋予其强大的母性力量。郑蕴如是小说主人公印蒂的母亲,在她的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她像世间所有的伟大母亲那样,给予她的孩子最真切最深沉的永恒的爱。
虽然郑蕴如并不是作家刻画的重点人物,但她的形象却贯穿小说始终。她是家的象征,为印蒂构筑起爱的温巢;她的怀抱是印蒂追寻旅程中的避风港,能让他在身体和精神受难时得到最温暖的呵护和最精心的照料。母亲的爱是无限包容的爱,是真正无私的爱。印蒂在母亲身上感受到的,是“泉水式的弥泛绒苔的温柔,执拗的人间爱,蜂蜜质的情调,绝对反哲学的情绪,给予性的缱情。”她对印蒂的爱体现在一件件琐碎、细微的小事上,透过她的动作、她的情绪、她的行为得以展现,没有过多言语上的表达,只是默默地付出和远远地守护。她一生都在期盼和等待着奔波在外的儿子能够归来,对任何事都能够忍耐,她奉献着自己的一切,永远不求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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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名氏小说创作中的佛教色彩
一、 不圆满的爱情——空苦无常的悲剧情怀
在无名氏的几部爱情小说中,都蕴含着一种空苦无常的悲剧情怀。这些小说基本都是“乱世之中的浪漫传奇”,作家笔下的主人公无一不是痴情的青年男女,他们大都经历了从相识到相恋再到分离的情感历程,最后迎来的都是不圆满的悲剧性结局。在无名氏所描绘的情感世界里,爱情总是不圆满的,他在小说中融入了很多佛教玄理,以此来表达他的爱情观,这也让他的作品沾染上几分佛教色彩。
无名氏的两部中篇小说《北极风情画》《塔里的女人》写了两对青年男女的爱情悲剧,在这其中体现出了浓厚的佛教色空观念。“色”和“空”是两个典型的佛教术语,佛家有言:“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佛教把一切有形的物质称为“色”,这些物质均属因缘而生,其本质是“空”,故色即是空,意谓色发本身即是空幻不实,无根无形。“色”和“空”本就是不可分割为二的,因缘聚则色生,因缘散则色灭,由于色即是空,所以人们在生活中感受到的美就如同幻影,无法真正被捕捉到。于是在无名氏笔下,一切美好的事物就如镜中花、水中月,爱情的极乐享受都是短暂的,对小说中的男女主人公来说,爱情终究是一场“命中注定”的悲剧。在《北极风情画》中,林上校和奥蕾莉亚的异国绝恋如美如幻,他们在相遇后极短的时间里坠入爱河,又在爱情火热到极致的时候骤然降温,林的离去让这场“错误的”爱恋戛然而止,奥蕾莉亚的引刃自绝更是给两人的爱情留下了诸多遗憾。十年之后,林站在华山之巅向极北的方向高呼远眺,他追随着奥蕾莉亚的幻影而去,在风雪中倾听她的声音,但却永不能再与她相见了。而在《塔里的女人》中,罗圣提因为已有妻室而不能和黎薇结合,他们相互爱慕却终究不能走到一起。时间改变了两人的样貌和精神状态,多年后罗圣提想要从黎薇身上再找回当年的感情已是无望。最终他选择隐入佛门,到华山修行,并为自己起了“觉空”这个法名。这一个“空”字,正道出了罗圣提与黎薇这段爱情悲剧的实质。人世间的爱情和幸福如此空幻,美的事物终归会化为泡影,一切皆无。佛教将世人与生俱来的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喜爱视为一种贪恋之欲的表现,并想要将其割舍和根除。然而真正能舍弃这种情感的人少之又少,林和罗圣提在华山的出现正说明了这一点,不过也正是因为难以割舍,所以才更能显出这种情感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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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空灵”格调——浑然天成的浪漫禅境
在《北极风情画》和《塔里的女人》之外,无名氏还创作了一部描绘青年男女极致爱情的小说《海艳》,但与前两部小说有所不同的是,作家在《海艳》中更加注重表现意境,淡化了小说的故事情节内容。“空灵”是无名氏在创作《海艳》时所追求的境界,他用纯诗化的语言描绘了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在小说中流露出“一脉空灵情、一片空灵境、一派空灵格调。”作家在《海艳》修正版自序中谈到这部小说的创作背景时说:“我受金色佛像垂暮禅态所感染,一心只想把他(她)们云彩化、高峰化、湖水化、花化、树化,连带他(她)的情愫。一句话:经佛境过滤后的空灵化。”因此,《海艳》这部小说想要表现的正是在佛境渲染下的空灵的浪漫,它体现了一种空灵境界,形成了一种空灵格调,而这种空灵格调正是作家深受佛禅思想的影响而在作品中极力追求和试验创作的。
“空灵”本是中国古代诗学概念,同时也是由禅宗“空”观衍生出来的一种美学意境。我们知道,禅宗是佛教中国本土化的产物。它以印度佛教的基本教义作为蓝本,并在其中融入了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使其能够更好地适应中国文人的文化心理需要。宗白华在《美学散步》中指出:“禅是中国人接触佛教大乘义后体认到自己心灵的深处而灿烂地发挥到哲学境界与艺术境界。静穆的观照和飞越的生命构成艺术的两元,也是构成‘禅’的心灵状态。”禅宗发展了印度佛教的色空观和苦空观,它以“心性”为人的本体,强调要“自识本心”,主张以“清净”的心性来感知万物的虚幻不实,从而达到一种虚空的境界。这一观念体现在文学艺术中,就具有了更深层的意义。中国文人在禅宗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将‘禅’的精神转化为一种审美趣味和创作情怀,在文学作品中营造一种与禅宗境界相类似的空灵意境,丰富了文学语言的表现力,具有重要的美学意义和价值。从无名氏对“空灵”一词的理解中,也能够看出他对禅宗的领悟和接受。他认为:“真空灵是一种解脱后的真超拔,一片升华的灵性,它涵有个人精神的绝对纯粹性——非凡纯洁性——甚至无比圣洁性,也含蕴孩提的天真无邪的婴态,兼具宇宙浑然天成的静穆境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