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性别与空间叙事
要想搞清女性空间叙事，必须要弄懂几个关键性的概念。其一，电影空间要素；其二，何谓性别空间与女性叙事；其三，空间叙事。其中，电影空间属于电影叙事学中的范畴，女性空间研究也一直在地理学、社会学和文学之间徘徊，若要将女性空间从电影叙事中的空间研究中抽离出来，那么电影空间必定包含女性空间，接下来本文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就是，电影是如何通过女性空间的展示进行叙事的，女性空间在电影叙事中承担了怎样的叙事功能，以及女性空间的叙事所承载的美学意义及其文化内涵。解决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有利于电影叙事空间的拓展，更有利于通过社会性别关系在电影叙事中的投射而开拓和反观现实社会中人自身的精神空间场域。
1.1 电影空间与空间叙事
一切叙事活动及叙事研究都必然存在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传统的电影叙事理论总是建立在时间的维度上探讨电影价值的生成，每每讨论一部电影叙述，总是先从时间幵始，时间发展的顺序、倒叙、插叙、闪回，构成了故事的完整性，不可否认，时间的确承载着不可逆转不可抵挡的叙事使命。至于空间，对空间的关注要么是从时空表现形式的角度进行技巧分析，要么是从情节的角度分析空间作为场景安排、环境关系的特点，在电影空间与现实空间的关系上，即使有所论及，也多是作为信息传递的工具谈论受众的知觉反应。然而，作为一种视听艺术结合的大众媒体，电影的可视性决定了电影空间总是先于事件的表现形式，画面的存在是一种完美的空间能指，它是电影创作者通过对故事的理解、情节的把握、空间的多层面感知，而进行的场景处理与加工，从而展现出对历史、社会、政治、文化等广阔深蕴的空间层面，这才是电影空间叙事的独到魅力。在现代科技的支撑下，伴随着后现代文化叙事研究的空间转向，一种新的电影叙事理论体系也在不断垦拓。发表在北京电影学院学报，由海阔、罗胡Ml撰写的《电影叙事空间文化研究范式》一文中，围绕地理、历史、精神、虚拟四个维度，对电影叙事空间的文化范式进行了具体分析，“四个维度的提出并不是将空间进行割裂，而是深入考量当下和未来电影叙事空间的研究范围、深度和综合的可能性，以实现在空间研究领域不断分化和互补情况下对叙事及文化的透彻理解”。可见，由画面构图、景别景深、场面调度、色彩影调、演员表演等实现的独特特征的电影叙事空间，并不是一个分析性的概念，而是由各种叙事空间元素通过对比、组合、排列，传递出某种特定的信息或意义，它直接或间接地体现着多元的文化蕴涵。反过来讲，电影时空结构的扩展，也有利于电影进行各种复杂的叙事。关于电影叙事研究，安德烈•戈德罗与弗朗索瓦•若斯特甚至认为影片能指的图像特点甚至可以赋予空间某种“优于时间”的形式，“电影中的时间性确实必须建立在空间上，由此置入叙事之内”，时空关系表现的多样性，又使电影叙事变得层次丰富而更有表现力。
1.1.1 电影空间
米歇尔•福柯在《论其他空间》中提出“当下的时代将可能首先是空间的时代”。电影空间的相关理论是伴随着文学理论的拓展而不断发展的。空间元素对人物塑造、情节发展、意义建构等方面具有重要的作用。《电影艺术词典》把电影空间定义为“利用透视、光影、色彩、人物和摄影机的运动以及音响效果的作用，创造出来包括运动时间在内的四维空间幻觉。它不是现实空间本身，而是现实空间的再现。”这种释义有其合理性，一般来说，人们对于电影空间的认知模式有以下两种形式：一种是真实的具有物质性的空间，即采用实体性思维的物理空间观；这就包括电影银幕和电影画面两方面，其中电影画面中所囊括的场景和各种银幕造型才是笔者所要研究的相关内容。电影导演总是通过空间呈现的形式来调动观众在故事之外的空间感知与认识，让观众融入到故事发生的虚构空间，即由镜头空间、剪辑空间和声音空间共同组成的虚构事件的“世界”。可以说，一部完整的影片完全是通过各种空间造型来传达各种叙事的，受众在观看的过程中总会不自觉地被画面所吸引，在这二维的平面上完成对影片的解读。“银幕就自身的物质属性而言，只具有平面上的宽与高两个向度。由映像的透视感、人或物在纵深上的运动和音响的复合，形成了幻觉和经验的复合体，银幕上就获得了宽、高、深的三度空间。映像的连续性所造成的时间系列，与三度空间组成电影的第四度空间。” ?这才是银幕所体现的空间本质。但是，银幕只是电影放映的物质载体，属于电影的物质空间，我们应该超越这个空间，透过银幕去体验、感受并解读电影所呈现的空间世界，从直观的感官刺激到经历现场的视听传达，使得不同的受众产生不同的观感体验，从而完成对电影内容的艺术化理解的过程。由于空间观念是经常变动与发展的，只有深入挖掘电影空间的深层次内涵或者从多方角度去反观空间发展，才有可能获得新的收获。另一种形式是人们通过精神活动在空间概念中建构的可以被分析或解释的空间，即采用实践哲学思维的实践空间观。这就需要受众超越银幕，揣摩导演的艺术构思，思考电影工作者是如何对镜头进行安排与组织，创造出完整与开放的影片空间的。电影不仅向受众呈现着人们生活的二元对立空间，包括私人空间/公共空间、家庭空间/社会空间、休闲空间/工作空间等，还向受众传达出想象的空间、梦的空间、感觉的空间等，比如“20世纪最重要的空间哲学家”吉尔•德勒兹，提出了 “赛博空间”理论，并广泛渗透和影响了文化传媒理论、电影研究、城市规划等领域。他认为电影不仅是思维的结果和产物，它还能对思维产生积极的作用，创造新的思维空间。这种新的思维空间往往是由电子传媒导致产生的虚拟现实，将这种迷宫式、镜像式的虚拟空间应用到电影制作之中，再次掀起电影界“想象力挥洒空间”的革命。总之，这些超现实的仿像空间并不是人们具体可视具体可触的物质性空间，但是电影却可以通过电子技术做到这一点，这恰恰是电影表达的魅力。从以上两种形式来看，关于电影空间的定义，我们不仅要认识到它包含着影片所呈现的具体场景与画面内所呈现的事物造型，还要明确导演在叙事过程中创造出来的整个“影片”空间也是电影空间中的一部分，这才是对电影空间定义准确完整的概括。
1.1.2 电影空间叙事
有论者言：“叙事的冲动就是寻找失去的时间，叙事的本质是对神秘的、易逝的时间的凝固与保存，或者说，抽象而不好把握的时间正是因为叙事才变得形象和具体可感的。”这里提到叙事与时间的关系，是以时间线的延展、伸长过程作为叙事动力的，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讲，人们是因为想把那些发生在特定空间中的事件保存起来才进行叙事的，用来防止因为时间流逝而所遗忘的那些过往的“存在”意义。这里的“存在”，正是“空间”或“空间性”，对于空间元素的叙事功能以及空间形式的存在问题，一直被那些经典的叙事学所忽视，空间叙事学的提出，理应是对以往传统叙事学研究的重要补充。在《空间叙事学：叙事学研究的新领域》一文中，作者龙迪勇大胆地提出了“空间叙事学”这一概念，他将空间概念与叙事学紧密联系起来，扩展了叙事学中的空间研究内涵，也使空间问题引入了更宽泛的学科领域。既然“空间”与“叙事”天生有着内在的联系，那么从各自侧重的角度来看，应该会产生“叙事空间”与“空间叙事”两个需要辨别的概念。首先是“叙事空间”，可以从以下三方面进行理解。一是指叙事媒介（即叙事承载物）自身的空间；二是指叙事行为可发挥的余地（空间）大小；三是指叙事对象即某一个故事或事件中被创作者叙述到的事物的活动场所或存在空间。电影中的叙事空间，是指电影制作者创造或选定的、经过处理的，用以承载所要叙述的故事或事件中的事物的活动场所或存在空间，它以活动影像和声音的直观现象再现来作用于观众的视觉和听觉。关于“空间叙事”，简单来说，就是运用或借助空间来进行叙事，把空间作为一种叙事手段，它包括两个层次的内容：就电影而言，一是创作者所进行的对故事空间的选择、造型、表现和组合等工作，二是电影叙事空间本身的叙事性以及叙事空间的选择和处理对故事中的人物、情节与叙事结构等的影响或制约“空间叙事”与“叙事空间”之间存在内在的互联关系，具体地说，叙事空间是电影画面所直接呈现的各种视听空间元素，叙事空间中包含着空间叙事的结果，而空间叙事则是电影叙事中的普遍存在的现象，因为参与叙事的程度不同而导致表现功能不同，任何电影都有自己的叙事空间，但并非所有的叙事空间都参与空间叙事。因此，根据叙事空间可以分析出导演的空间叙事设计及安排，但要研究电影的空间叙事则必须要借助于电影的叙事空间。在《空间视阈下的电影空间》一文中，作者张武进从微观与宏观两个方面探讨了空间叙事的两个层次，微观上指电影制作者对电影的故事空间的选择、造型、表现和组合后，撤取特定的场景来叙事，并且它能够承担特定的叙事行为；宏观上指电影叙事本身的叙事性以及空间的选择和处理对故事中的人物、情节与叙事结构等的影响或制约。微观层次的空间叙事是对电影物性空间特殊选择的结果，因为电影是对现实生活片面的还原，在拍摄电影的过程中，要选择并截取有利于故事叙事的特定场所进行表现，从这个角度上讲电影空间是片断性与局部性的；宏观层次的空间叙事更多地是针对整个电影空间而言的，它构成了电影叙事中的组合空间，起到了支配环节的作用。然而，无论是微观还是宏观，无论是攝取空间还是组合空间，这些都是通过电影制作者的主导意识进行的，为了增强影片的叙事性，制作者经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