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一篇当代文学论文，本文试图从神秘书写的角度来分析苏童的小说，通过分析小说中通灵神秘的意象、奇幻的巫鬼形象和异化的人物形象等神秘表象来探讨其中所隐藏的理性内涵，以及探究苏童小说神秘书写的成因和价值。
第一章苏童小说神秘书写的表现形态
第一节通灵神秘的自然意象
英国学者泰勒曾在19世纪末提出了“万物有灵”的著名论点，他认为大自然的一切都是有生命和意识的，自然万物皆由神灵主宰和支配。由于农耕时代的科技匮乏，先民的生存和繁衍都依靠自然万物，自然崇拜也应运而生。“我们的祖先生产力低下，不能以科学的观点来解释各种自然现象，生活在秀丽清明的自然山水之中，自然四时多变幻，培养了人民特别丰富的想象能力，善于以想象和幻想来解释自然，在他们的眼光中，自然物都是像人那样有生命有灵性的事物。”①人们崇拜自然万物，认为大自然具有支配人类生活的强大意志。因此，自然万物常常被用来当作神秘书写的对象。在苏童小说中，有着许多通灵神秘的自然意象，它们不仅只是作为人类的生存环境的客观构成，更是成为与人类生存命运相照应的对象存在。其中有通灵神秘的动物意象、附着祖先精魂的植物意象，还有各种非生物意象。这些神奇的自然万物承载着丰富的寓意，以灵动的生命姿态和神秘的意志情感构建起了一个遥远时代的想象空间和神秘的古老东方图景。
一、通灵的动物意象
苏童的作品中出现了许多富有人性的动物，这是苏童神秘化书写的重要表现形态之一。他笔下的动物不再是单纯的、无意识的生命存在，而是具有了神秘性的特质，这种神秘性在于动物和人之间互通的精神意志。动物成为具有灵魂和自我意识的个体，它们与人的精神和思想相通，它们的行为和境遇也影射着人的现实生存处境，成为作者表达情感的寄托。
在长篇小说《碧奴》中，青蛙这一动物意象贯穿作品始终。碧奴在雇马途中遇到了一只栖居木筏之上的盲眼青蛙，而恰巧曾经也有一个寻子的盲妇人乘筏而下。碧奴由此想到那眼有白翳的青蛙和盲妇人之间的关联。这关联的想象基于当地的传说——青云郡的女子都有各自的前生今世，比如在上一世中，王结的母亲是菖蒲，村西的兰娘是螃蟹。碧奴更是从青蛙“状如白色的珠粒，纯净却没有光泽”①的瞎眼中，认定这只青蛙正是那位盲妇人所变。这位瞎眼的山地女子不分昼夜的呼唤她的儿子，却引来了一场洪水，将木筏淹没。“那木筏上的盲妇人，已经像一滴水一样消失在河中了。”②关于盲妇人变成青蛙的真实性，苏童并未考究，而是着眼于两者的共通性，以一只盲目等待的青蛙联想到那位苦苦寻找儿子的盲眼母亲，它似乎懂得碧奴对丈夫的思念，陪同孤单的碧奴踏上了去往大燕岭的路途。“青蛙胆怯地伏在柳树下，怀着人的心事。
第二节奇幻莫测的巫鬼形象
苏童自幼受到故乡地域文化的浸润，所以在他的作品中经常可见到那些虚无缥缈的鬼魂形象、神秘诡异的巫神形象，他们在苏童的着意描写下呈现出一种浪漫神秘的气质，使作品充满了如梦似幻的神秘气息。
一、离奇虚幻的鬼魂形象
鬼魂形象虚无缥缈、神奇魔幻，成为神秘书写必不可少的重要载体。鬼魂以其跨越生死界限的特质帮助作家传达某种寓意。苏童将鬼魂形象融入叙事，借助鬼魂形象来或描写凄美的人鬼恋情，或表达人事的沧桑。小说中常常出现魂灵的游离和想象，叙事也摆脱了日常的平淡和俗套，为小说增添了丰富的内涵。
《刺青时代》是苏童“香椿树街”系列小说的一部长篇小说，讲述了香椿树街上的一群叛逆少年的故事。红旗因为青春期的冲动将美琪强奸而坐牢，美琪也因此成为香椿树街居民所议论的对象。单纯善良的美琪难以忍受来自香椿树街的流言蜚语而跳河自杀。从此之后，深夜的香椿树街出现了一个手拿蜡纸红心的鬼魂美琪。美琪在最美好的年华死去，她挥之不散的灵魂是她在人世间的遗恨。然而斯人已去，游荡的鬼魂和蜡纸红心却时刻提醒着人们她的不甘和冤屈，让香椿树街永远铭记着一个美丽的女孩悲凉死去的往事。蜡纸红心和鬼魂美琪的存在，其实来源于人们充满恐惧和愧疚的内心。同时，鬼魂形象也使香椿树街的人事染上了玄奥的氛围，增加了作品的神秘意味。
第二章苏童小说神秘书写的理性内涵
第一节生命存在的沉思
生存是人类最基本的状态和权利，苏童始终关注着“人”的存在。在小说中，苏童总是善于将神秘的自然万物和人联系到一起，形成一种命运照应的关系。罂粟花和地主刘老侠一家的命运，桂花树和村民的精魂，怒山马和锁的命运，野狗和幺叔的命运都紧密联系在一起，以物揭示出人的生存和命运。苏童以万物所显示出来的神性，使每个形象富有深刻的内涵，从而探究出个体生命存在的困境和意义。
一、沉沦、异化的生存状态
苏童关注人的生存，首先表现出对人类生存状态的描述。胡西宛在《先锋作家的死亡叙事》说到，“他们热衷表现的自我与世界的敌对状态，人在冷酷世界中的孤独无助、生的苦难和死的恐怖、世界的虚幻感、存在的荒诞感等等内容。”①这正涵盖出苏童所表现出的人类孤苦、压抑的生存状态，并通过自然万物加以艺术地营构，在神秘书写下显示出巨大的生命力量。
从第一章的分析可以看出，苏童以通灵的动植物意象、诡异的巫神形象和人物的异化现象来书写世界的神秘莫测，这背后隐喻的正是人类孤独、压抑的生命状态。这种压抑和孤独的生命状态是《碧奴》中青蛙的等候和苦苦追寻，是《祭奠红马》中的红马对生命的挣扎，是《我的帝王生涯》中的鸟对自由的渴望，更是鬼魂形象的孤独哀怨、巫神意识下的宿命轮回和人类困苦的异化现象，人类一切的生存困境都隐藏在万物神秘的形态之下。
生命的压抑首先表现在原始生命力的枯萎和衰竭。小说《祭奠红马》中的男孩锁和他的爷爷怒山老人原本居住在生命力旺盛的怒山，这里的山民生活在点着松明灯的黑屋子里，孩子则养在猪圈里，一切都归于原始。但正因如此，怒山的人们拥有了神奇而旺盛的生命活力，就连马这样的动物也十分具有灵性。然而，这一切在外乡人眼中却是愚昧而落后的。锁和爷爷连同一匹红马离开怒山这一神秘之境，来到看似文明进步的枫杨树乡，从怒山走出来的锁赤膊而行、沉默寡言但却高傲自由。锁的爷爷在怒山的生活中孕育出了非凡的气力，可以举起二百斤重的石桌。但好景不长，由于远离了怒山那片灵性之地，锁和怒山老人便陷入了虚弱不堪的生存困境，红马似乎也要在沉重的劳力下不久于世。苏童以红马的原始生命力作为自然与文明对垒的神秘意象，体现了理想中的自由的生命状态，表达出人们的生命活力源于人与自然的相互统一，同时也反映出枫杨树乡虽然看似文明先进，实则在现代社会中疲软、压抑的生命状态。
第二节自然和现代社会对照下的人文关怀
“大自然是这世界上真正不朽的东西，它有呼吸，有灵性，往往会使你与它产生共鸣。”①苏童在小说中的自然万物都充满了灵性，都是被看作同人一样有生命的存在。这些万物生灵具有着人类原始旺盛的生命力和祖先神圣的灵魂，成为生活在现代社会中人们生命力衰竭、人性堕落等现状的对照物。人类在走向文明的进程中，伴随着原始自然力的消失，人类之间的美好连接也逐渐断裂，社会变得肮脏冰冷、人类变得无趣自私。自然万物和人的共鸣实际上是人的意识、情感的对象化投射。作者以神秘书写来重现自然的力量，与人类社会形成对照，试图以此来实现万物救赎人心的愿景。
一、现代文明与个体的迷失
人在现代社会中被逐渐物化，沦为城市欲望的奴隶。现代文明不断进步，原始的农村文明不断受到侵蚀，现代文明物欲膨胀和人类发展之间的失衡。这种鲜明的对比使人们对物欲的渴求和追逐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名利、金钱成为人们竞相追捧的对象，成为人类生活的主导，然而欲壑难填，原始的美好人性也被填葬在欲望的沟壑中消失不见。
苏童在作品中借用一个个富有灵性的个体形象描绘出迷失在现代社会难以自拔的现象。枫杨树乡的罂粟花沉寂着乡亲们生生世世古老而腐朽的灵魂，鼓荡着人们对金钱的赤裸裸的欲望。地主刘老侠疯狂掠夺枫杨树乡的土地种植罂粟，这种灭绝人性的欲望让他漠视手足亲情，葬送了女儿刘素子的一生。《世界上最荒凉的动物园》中，猿猴被扼杀在生物老师的手中，它那如人一般具有无限情感的眼神，充满了对残酷人性的悲悯，一些知识分子在现代文明中所展现出来的残忍的人性道德暴露无遗，展现出现代文明所带来的人性失衡。
第三章 苏童小说神秘书写的原因探析 .................... 37
第一节 吴越地域文化的熏陶 .............................. 37
一、吴越地区自然地理环境的浸润 .......................... 37
二、吴越人文风俗文化的熏陶 .......................... 39
第四章 苏童小说神秘书写的审美意义和文学史价值 ........................ 49
第一节 苏童小说神秘书写中的美学意义 ....................... 49
一、离奇而冲淡的美学风格 ...................... 49
二、神秘自然激发的南方诗性美学 ..................... 51
结论..........................60
第四章苏童小说神秘书写的审美意义和文学史价值
第一节苏童小说神秘书写中的美学意义
关于苏童小说的审美意义，张学昕认为，苏童是“当代具有强烈唯美写作倾向和立场的小说家……神奇、瑰丽、凄艳忧郁的仿古拟旧风格，以及恬静的意绪、沉溺的叙述语调，都令人惊异”①。吴雪丽则认为“苏童小说在外在审美风格上，直接靠近了自南朝以来的古典的末世风情，优雅、纯净、颓废、凄艳、唯美，这种末世美学和精致典雅的诗学是苏童小说对古典美学的继承与发展。”②这些都是对苏童小说审美风格的总体评价。关于苏童小说神秘书写中的美学特征，涂慧称之为“惊奇”美学。笔者在前三章的分析基础上，将苏童的神秘书写的美学意义总结为对立统一的动态平衡，即内容上离奇和冲淡的、形式上具有诗性意味的美学风格。
一、离奇而冲淡的美学风格
苏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