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海明威在他的短篇小说《丘陵像白象》中采用了由浅入深,以小说大的修辞策略。他用简朴的小词、短句记述一个发生在西班牙乡村小火车站两个小人物之间的小故事,深刻地揭示并有力地抨击了当时美国青年中普遍存在的盲目、虚伪以及道德观淡薄与精神贫乏的不良社会现象。他这种用词尽可能少,内涵尽可能多的“冰山”之作给读者提供了极大的想象空间。从美学上讲,它既具有简单性美,又具有复杂性美。
海明威的作品素有“冰山”之喻,那是因为他的作品多有语言精炼、内涵深广的特点。据说冰山的体积只有八分之一突出在水面,其余八分之七却沉浸在水里。显然这种“冰山”之比是要强调其作品的表层意义与其内涵所形成的巨大反差。客观上它起着一种警示作用,警告读者在阅读这位文坛巨匠的作品时切不可满足于了解其语言文字的表面意义而忽略其深刻内涵。《丘陵像白象》发表于1927 年,其特点在于言浅意深,具有“冰山”的风格和魅力,是海明威的早期佳作之一。它主要是记述一位没冠姓名的美国男青年与其女伴吉格(Jig) 在西班牙一个乡村小火车站等候火车时为其心照不宣的“手术”之事而引发的一席不愉快的对话或争吵。这故事对词、句的选择和人物情节的挑选都显得与众不同,它让读者看不到但处处都能感受到一个“小”字的存在:用小词短句讲述发生在小地方的小人物之间的小事情。这个无形的“小”字本身就具有“冰山”的魅力,无声地感召着读者顺着这“冰山”的“八分之一”而下去探寻和领略那隐匿的“八分之七”。无疑这一切都是作者独具匠心的安排,一种由浅入深、以简代繁、以小说大的修辞策略。由于作者在《丘陵像白象》中所采用的言语形式是朴素的小词和短句,它很容易给读者一种“简单容易”的假象,其实它就像一池清水,虽一见到底,但其真实深度往往超出人们的想象。言语形式,或词句的表层结构也和词汇、语法一样承载着一定的修辞意义,有人称它为“意义的第三携带者”(thethird carrier of meaning) 。如“小词”,往往具体形象;“大词”,则相对宽泛抽象。短句,犀利明快,可表达坚定与兴奋激昂的情感;长句、复合句则能暗示事物的多层复杂性。
故事中男女主人公之间的对话多半都是些由几个单词组成的短句,显得短促唐突,似乎让人感受得到说话人焦燥烦恼的心情。现代修辞学家Edvard P. J .www.51lunwen.org Corbett 和Robert Connors 在他们合著的《给现代大学生讲古典修辞》一书中说道:“ ⋯⋯关于词句的修辞问题还有一点要指出,风格就像语法一样是语言表达系统的一部分。正像语法手段如词序和词形变化承载着意义一样,句子的结构形式(scheme) ,如文艺复兴时期的修辞学家所说,也有各种各样的含意。”[1 ] (P3562357)《丘陵像白象》中几乎有90 %的单词不超过四个字母,像是盎格鲁•撒克逊时代的语言;90 %左右的句子都是单句;整个故事几乎避免了形容词和副词;“对话”中也没有出现任何带评论性的字眼,就像是一席没有经过加工的路边谈话的录音。这一切的一切都给读者一种原汁原味、自然真实的感觉。正是这种感觉拉近了作品及作品中的人物与读者之间的距离,并因此而增加了作品的可信度与亲和力。这大概就是作者刻意选择不加修饰的小词短句的言语形式所要达到的一种修辞效果。不难看出,这一言语形式是作者在《丘陵像白象》中所运用的重要修辞手段之一。在有的故事特别是寓言故事中,人物的取名本身就是一种寓意或象征,如《雾都孤儿》中的Oliver Twist《, 天路历程》里的Christian 等。在《丘陵像白象中》男女主人公的名字也是别有用意的。故事从头到尾没有出现男主人公的名或姓,作者先是称他为“the American”(美国男子) ,后叫他“the man”(男人) 。这是一个十分宽泛的称呼,恐怕不完全是为了词的简短起见,否则完全可以采用John , Tom之类的名字,因为它们并不比“the American”的字母多。此外,故事中的主人公一般都有名有姓,用国籍称呼主人公的很少,除非特意用以区别于其他国籍的人。
可见作者在这里用“The American”指称故事中的主人公是别有深意的。一来故事发生在西班牙的一个乡村火车站,二来他或许要强调男主人公是美国人,让读者意识到他只是20 世纪20 年代美国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代表。他,似乎有一定的经济基础,过着飘流放荡的生活,要女人,但不要孩子。从他身上读者可以看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国青年,特别是男青年那种令人不敢恭维的精神面貌。他们茫然困惑,没有责任感,失去前进的方向,没有人生的奋斗目标。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迷惘的一代”(the lost genera2tion) 。与男主人公不同的是女主人公有个名字叫Jig(吉格) ,但从《世界人名字典》上看它不是一个正式的教名,可能是作者给她取的绰号,而这绰号似乎也有一番含义。单词“Jig”在美国俚语中有trick 或joke 的意思。“The jig is up”是一美国成语,意思是“一切都完了;已无成功希望了”。从吉格与那美国男子的对话中我们可以听得出她内心的无奈与悲哀,她对他甚至对他俩的前途已彻底地失望。虽然《丘陵像白象》不是寓言故事,主人公特殊的名字不一定像寓言故事中某些人名一样具有某种道德说教意义,但它们的含意已超出其文字符号本身,也因此而增添了故事的“冰山”色彩。《丘陵像白象》除运用了特有的言语形式和人物命名寓意的手段表达特定的修辞含义外,还采用了如象征、双关、比喻等修辞技巧,把故事中的人物内心世界刻画得淋漓尽致,把故事的主题烘托得鲜明透亮。首先,作者采用了象征手法,利用对背景的描写表现主人公的内心活动。故事中的背景描写虽用词简单,但寓意深刻,尤其是艾布罗河以外远处和近处的两种不同景象极有象征意义。“河那边远处的群山在太阳的照射下是白色的,乡村是棕色的(阴郁) ,干旱的。”近处则与此形成鲜明对比,那是“稻田、河流、沿河两岸的树木以及稻田上空轻轻飘过的云朵”。前者显得荒凉,死气沉沉,令人望而生悲。后者则是一派生气盎然的景象,令人欣悦,令人向往。
这两种迥然不同的景色象征着吉格心中联想着的两种不同未来:一种是同意男方的要求,做那极不情愿做的“手术”,继续与那男子四处飘流过着一种没有奋斗目标、没有责任、也没有结果的生活,未来将像那“白色的山”、“棕色而又干旱的乡村”一样荒凉贫瘠。另一种则是拒绝堕胎,选择生儿育女、建家立业,前景就像河那边近处的景象充满生机和希望。语义双关也是作者在《丘陵像白象》中所运用的一种重要的修辞手法。双关语的运用除刻意创造某种幽默诙谐的效果外大都是为了适应一种特定的交际环境,如不准或不能公开明说的事,令人尴尬的事等。吉格与其男伴之间的争执主要是因堕胎之事而起,而“堕胎”在美国20 世纪80 年代尚属争议问题,何况在20 年代,虽不说是大逆不道,但总归不是令人愉快的好事,特别是对女孩子而言。吉格不愿意堕胎,因此,作者在她的谈话中较多地使用了双关语,这不仅合乎情境,而且能更深刻地揭示她的内心世界。当酒巴女侍端来饮料时,吉格说“It tastes like licorice (甘草) ”。男的马上接着说:“That’s the way with everything. ”吉格又接着他的话说:“Yes. Everything tastes of licorice especially all the things you’vewaited so long for , like absinthe. (苦艾酒) ”。男的是用“every2thing”双关饮料和“手术”,企图以此暗示吉格做“手术”就如喝饮料一样简单,也差不多一样的有甘草的“甜味”。而吉格的话表面上是同意男方的说法,实则话中有话,表面上是在说等待已久的所有的事,实际上是指胎儿之事。她想要这个孩子,可男的都执意要她做“手术”,她心里的滋味不是像甘草那样的甘甜而是像苦艾酒一样的苦涩。当然,吉格的谈话中语义双关的不止这一处。比如,当她发现男的在逼她堕胎时,她站在车站的尽头看着河那边近处那生气勃勃的自然景象,深有感触地说了“And we could have all this”,“It isn’t oursany more”“And once they take it away , you never get it back. ”等一连串伤感的话。这话里的“all this”和“it”都是一语双关,表面上指眼前的景物,实际上是指胎儿以及她憧憬着的有孩子、有家的美好未来。
比喻,一般说来,就是通过联想,抓住眼前的,或比较熟知的与所要表达的两种不同事物之间的相似点,用眼前的或比较熟知的描述或表达较陌生的事物或思想以期读者对它们有更具体更形象的认识或更深刻的理解。它也是文学作品中频繁使用的一种修辞格。“丘陵像白象”是一种似非而是但寓意颇深的比喻。当酒巴女侍端来啤酒时,吉格正遥望艾布罗河以外远处的山,在她眼中的山在阳光下是白色的。在这白色的刺激下她潜意识地说出“They (山) look like whiteelephants”。初看起来,这只是吉格对她所看到的山的表象的客观描述,似乎没有比喻的含意,但这似乎无关紧要的话却引发了吉格与其男子之间的一番争论,争论的主要话题却是“手术”———堕胎。显然在吉格的脑子里一根无形的连线把Hills (山) 、White elephants (白象) 和“Operation”(手术) 三者串连在一起,并导致了“群山像白象”这一超常的比喻。这根连线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修辞情境:视野中的“白色的山”,心中为之烦恼的“手术”。她口里说的是“群山”像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