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一篇语言学论文,本文在现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引入互动语言学的研究方法与理念,结合真实口语语料,对程度副词“挺”及其相关构式,展开历时与共时、静态与动态、定量与定性分析相结合的系统专项研究。
第1章绪论
1.1研究缘起与研究对象
1.1.1研究缘起
目前学界针对程度副词“挺”的互动视角研究与专项系统研究还相对较少。“挺”在真实口语交际过程中的话语功能与交际价值尚未引起学界充分关注,现有研究更为关注“挺”的程度量级与主观情感判定,但仍未形成统一定论。关于“挺”的程度量级,吕叔湘主编(1980/2015:532)认为,“‘挺’表示程度相当高,但比‘很’的程度低。用于口语。‘挺’所修饰的形容词、动词后面常带‘的’”[1];而马真(1988:81)则将表示程度深的程度副词“很”“挺”“十分”“非常”“太”等,划分为同一量级的“很”类程度副词[2]。关于“挺”的主观情感色彩,马真(1991:9)认为“挺”“不带感情色彩”[3];翟帆(2008:24)认为“挺”的“感情色彩不明显,比较客观地评价事物”[4];徐晶凝(2015:90)从“挺”的语篇分布情况入手,得出“挺”包含着“说话人的一种低承诺的交际态度”[5];李宇凤(2020:76)提出“挺”是“对比语境中用于回应和隐性否定预期性状的情态确认”[6]。现有研究成果虽然较为丰富,但无论从程度量高低还是从主观情感判定的角度来看,都不能很好地解释下列例句中为何将“挺”替换为其他同量级的“很”类程度副词后,句子的适切性与可接受度大大降低。
(1)((朋友之间谈论上课情况))
A:你今天给学生上课上得怎么样啊?
B:还行吧,课讲得还挺好,就是我的形象不怎么好,没时间收拾。
A:那都不重要,主要还是看课讲得好不好。(日常对话语料)
(1a)?A:还行吧,课讲得还很好,就是我的形象不怎么好,没时间收拾。
1.2研究思路与研究意义
1.2.1研究思路
本文采用互动语言学理论、构式语法理论、语法化理论,在句法、语义、语用三个平面的研究基础上,引入语言互动的视角对程度副词“挺”及其相关构式进行全面考察。
基本研究思路是:对程度副词“挺”进行历时与共时层面的考察,并通过与同量级的“很”类程度副词的对比研究,得出“挺”的差异性特征。在此基础上,考察与其相关的两个构式。
针对程度副词“挺”的研究,首先采用历时与共时相结合的研究方法,考察“挺”的语法化历程与现代汉语口语交际中的人际功能。结合真实的对话语料,分析“挺”在程度量与评价立场表达上的语用特征。在此基础上,通过与同量级程度副词“很”和“怪”的对比分析,进一步凸显“挺”的独特性与交际价值。
针对“挺+XP+(的)”与“挺+A+个+NP”两个构式的研究,主要采用构式语法理论与互动语言学的相关理论进行研究。不仅考察了构式内部的组构部件特征与构式生成的允准条件,还对构式外部的话语环境进行了考察。从语言互动的视角分析构式在实际会话交际过程中的话语功能、生成动因、生成路径以及构式规约化等问题。
1.2.2研究意义
本研究关注现代口语交际中广泛使用的程度副词“挺”及其相关构式。在现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引入语言互动的全新视角,将研究对象放置在动态会话语境中进行考察与研究。以此得出程度副词“挺”及其相关构式的语用功能与交际价值。其研究意义主要表现为:
1.理论意义。目前学界对程度副词“挺”的专项系统研究与互动视角研究还相对较少,更为关注“挺”的程度量级与主观情感的判定,但尚未形成统一定论。因此,互动语言学研究理念与研究视角的引入,在一定程度上可丰富程度副词范畴研究的理论维度与切入视角,为程度副词“挺”的系统研究提供全新的路径与参考。将“挺”放置在动态语境的真实对话语料中进行考察,打破了传统的静态描写与研究方法,提供了方法论方面的参考。论文从量性特征的分化入手,尝试性解决了“挺”“很”“怪”对语气词“的”的依赖度问题,为解决三者的辨析问题,提供了全新的思考维度与研究路径,突破了传统的量级高低比较范式。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关于程度副词“挺”及其相关构式的专项研究成果,具有一定的理论意义与研究价值。
第2章“挺”的语法化历程
2.1语义演变的抽象虚化
在语法化的过程中,语义演变是语法化的基础,既决定了哪些类别的词语具备语法化的条件,也决定了词语发生语法化的方向。本章以CCL语料库系统中,所检索到的2595条包含“挺”字的古代汉语语料为研究对象,通过考察各个历史时期“挺”字的使用与分布情况,呈现“挺”字语义演变脉络,梳理“挺”由动词本义“拔”到表程度高量的副词义的演变轨迹。
2.1.1“挺”的本义与引申义
1.春秋战国时期
春秋战国时期,“挺”字使用频率较低,在CCL古代汉语语料库中仅检索到16条语料。但“挺”字的用法却较为丰富,除基本的动词义“拔(出)”外,还包括其他引申义项与用法。例如:
(1)吾先君阖庐不贳不忍,被甲带剑,挺铍铎,以与楚昭王毒逐于中原柏举。(春秋战国•《国语•吴语》)例(1)中,韦昭注:[挺,拔也。][22]“挺”取动词本义“拔出”的意思。由动词本义“拔出”,还可引申出下列动词义项与用法。例如:
(2)挺重囚,益其食,游牝别其群,则絷腾驹,班马正。(春秋战国•《吕氏春秋•仲夏纪》)
(3)既而皆入其地,王安挺志,一日惕,一日留,以安步王志。(春秋战国•《国语•吴语》)例(2)中,“挺”取动词“宽缓”之义,“挺重囚”即表达“宽缓重刑的囚犯”;例(3)中,“挺”可引申出“放宽”之义,“王安挺志”即表示“君王可以安心”。
(4)虽名为诸侯,实有万乘,不足以挺其心矣。(春秋战国•《吕氏春秋•仲冬纪•忠廉》)
例(4)中,“挺”取动词“动摇”“改变”义,“不足以挺其心矣”即表示“不足以使士的心志动摇”。
2.2句法演变的占据状位
句法创新是语法化的必要条件,很多语法化现象的产生都是由句法位置的副词占位与组合关系的“重新分析(reanalysis)”[29]而生成的。在“挺”的语法化过程中,既离不开语义上的引申虚化,也离不开句法上的创新演变。语义的演变与引申会引发句法位置与结构关系的改变;反之,句法与结构关系的改变也会引发语义的虚化。意义与形式互相作用,相辅相成。
句法演变的过程是一个从发生、发展、过渡再到完成的过程。句法演变的发生引起句法创新现象的诞生,演变的发展、扩散与规约化促使句法演变的完成。本章节通过对“挺”在各个历史时期的语义演变与句法组合的考察,梳理出“挺”的句法演变过程。
2.2.1句法创新的萌芽阶段
句法位置的占据状位是实词虚化、副词形成的决定性条件。实际语料显示,魏晋六朝时期,“挺”由“挺拔”义引申出“杰出”“突出”义,发生语义演变虚化的同时,“挺”在句法上也开始产生句法创新。例如:
(118)厨巧挺茂,皆比芳。(魏晋六朝•萧绎《七契》)
(119)赞曰:大夫处世,怀宝挺秀。辩雕万物,智周宇宙。(魏晋六朝•《文心雕龙》卷十七)
(120)况独立之妍媛,信盈盈而挺直。去倡家而来仪,承君子之宴息。(魏晋六朝•萧子范《伤往赋》)
上述例句中“挺茂”“挺秀”“挺直”等,是“挺”与形容词并列的句法创新形式。“挺”的“挺拔”义项与“茂盛”“秀丽”“笔直”等义项相互映衬,并列使用。“挺茂”即“挺拔茂盛”;“挺秀”即“挺拔秀丽”;“挺直”即“挺拔笔直”。
第3章“挺”的高量度确认与主观评价....................53
3.1“挺”的高量度确认表现.............................54
3.1.1量级操作的句法受限.............................54
3.1.2共现成分的确认语义.............................56
第4章“挺”“很”“怪”的差异性对比..................84
4.1“挺”“很”“怪”的量性特征差异...................85
4.1.1“挺”的主观量与强主观性.......................86
4.1.2“很”的客观量与客观描述.......................87
第5章评价立场表达构式“挺+XP+(的)”...............107
5.1变量构件XP及其肯否形式分布.......................107
5.1.1 XP的类型与特征................................108
5.1.2 XP的肯否形式分布规律与成因....................114
第6章负向评价引介构式“挺+A+个+NP”
6.1“挺+A+个+NP”的构件特征
“挺+A+个+NP”构式共包括四个组构部件:两个固定构件“挺”与“个”,两个变量构件“A”与“NP”。固定构件“挺”在评价立场表达过程中体现出的主观性、预期关联性与礼貌交互性(详见3.2.3章节),对该构式的话语功能起到一定的制约作用,将在下文相应章节展开讨论。固定构件“个”可替换为数词“一”或数量词“一个”,引申出“挺+A+一+NP”与“挺+A+一个+NP”的构式变体形式。变量构件“A”与“NP”的构成类型相对复杂。
6.1.1变量构件A
语料显示,可进入“挺+A+个+NP”构式的变量构件A通常具有[+褒义]或[+大量]语义特征。在所考察的623条语料中,共有54个不同的形容词或动词性成分出现,其中具有[+褒义]或[+大量]语义特征类的语料合计622例,占比高达99.84%,主要以“好”“大”“漂亮”等性质形容词成分为主;具有[-褒义]语义特征类语料仅出现1例。具体分布情况如表6.1所示。
第7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