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早期歌特式绘画时期的母亲形象
1.1 早期歌特式绘画时期的艺术背景
哥特式绘画是欧洲中世纪后期的美术，起源于法国。在歌特式教堂兴起之后一个世纪，歌特式绘画风格在 13 世纪才开始展露。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基督教的盛行，哥特式绘画主要出现在彩色玻璃窗、手抄本插图、北欧板画和意大利的湿壁画中。与罗马式艺术和拜占庭式艺术相比，早期哥特式绘画有浓厚的自然主义色彩，更注重自然的真实，具有写实风格。13 世纪，随着基督教的盛行，为了更好地宣传教义，身处信仰与教条规范下的画家们已经不再满足于传统下纯粹的对称布局，他们希望给宗教人物灌注生命，通过表现人物之间的感情把宗教故事叙述的更令人感动和信服，以此来启示信徒。因此在绘画上早期哥特式绘画有了新的特点。早期哥特式绘画虽然还保留了拜占庭时期程式化的理想模式，但是在绘画手法上有新的创新，强调线条的描绘和人物形象的写实，在空间处理上也着迷于透视法的运用，试图创作出真实空间的幻觉，在构图上也打破中世纪盛期的构图模式。艺术家的创新使早期哥特式绘画风格很快传播蔓延到欧洲其他地区，并逐步演变成国际哥特式风格。直到 15 世纪，国际哥特式风格向南发展到意大利演变成意大利文艺复兴，向北发展形成北方哥特式风格，进而演变成北方文艺复兴，因此在欧洲存在着这两种风格重叠的现象。
早期歌特式绘画形式错综复杂，彩色玻璃窗镶嵌画有很强的装饰作用，缤纷的光线和色彩使教堂显得更加壮丽和神秘，哥特时期的手抄本插图也有了新的发展，但真正意义上的歌特式绘画应该是指壁画、版画和祭坛画等。意大利的哥特式建筑为壁画的发展创造了空间。早期哥特式绘画时期最重要的画家是契马布耶（Cimabue，约1240-1302）、杜乔（Ducciodi Buoninsegna，约 1255-1318)、乔托（Giotto di Bondone,约 1267-1337）和马提尼（SimoneMartini，1284-1344）。他们对宗教人物的描绘逐渐从传统的宗教束缚中摆脱出来，在对圣母像的描绘中逐渐注入人性化的情感，使圣像画更加富有感染力。他们的绘画创作风格和艺术观念最终引导了文艺复兴时期的到来。
1.2 宗教信仰下的圣母形象
提到母亲形象，在西方绘画中我们最先想到的是宗教里的圣母形象。在《圣经》故事中童贞玛利亚受圣灵感应而怀孕生下耶稣基督，并忍痛把心爱的儿子献给人间，以他的苦难来救赎人类。作为人间救世主的母亲，玛利亚展示了世间最伟大的母爱，受到人们的敬仰。在基督教题材的绘画作品中，反映圣母子题材的绘画很受人们的欢迎，这不仅是出于对神子之母玛利亚的崇拜，也是人们内心对母爱自然情感的共鸣，是人们心灵的寄托。
从基督教诞生到逐渐盛行以来已有千年的历史，起初描绘圣母玛利亚的绘画作品非常少，耶稣基督是绘画中主要的描绘对象。公元 5 世纪，在大公会议上玛利亚受封为“圣母”，作为“天主之母”的玛利亚受到教会的崇敬，成为世人信仰的女神，拥有世间最崇高的母爱，圣母玛丽亚在宗教中的地位也随之提高，表现圣母与圣子题材的绘画也开始普及，但在绘画中仍然是在陪衬基督的神圣地位。《基督与圣母玛利亚》图中圣母和基督虽然一同坐于宝座上，但是基督位于画面的中央，而且圣母的手势指向基督，也暗示了基督的神圣地位。
宗教中圣像的地位直接影响到画面人物形象的主次。直到 13 世纪以后，圣母崇拜的兴盛，使画家着迷于对圣母玛利亚的描绘，圣母题材的绘画作品才越来越多，圣母在绘画中的地位也逐渐重要起来，并逐渐取代基督在画面中的重要地位，有时画家通过描绘圣母在画面中的情感来奠定整幅画面的基调。如《哀悼基督》、《基督被卸下十字架》、《基督下葬》等作品，通过基督的受难来表达圣母的哀伤，几乎是描绘圣母的题材，画家运用不同的形式来描绘母亲失子的悲伤，通过圣母悲怆的表情和无奈的动作触动着观者的内心，使整个画面富有很强的感染力。此时，圣母形象的描绘开始成为画家研究的主题。
早期基督教绘画对圣母形象的塑造不注重客观现实的形体，主要表现圣母在宗教中的寓意，圣母是圣徒与上帝交流的媒介，作为“天主之母”的圣母形象是圣洁与庄严的，是教会传播教义的一种精神符号，因此在早期圣像画中，圣母的形象往往面无表情，目光直视观众，显得呆板僵硬，表现出一种圣者气息，使信徒产生敬畏和崇仰的感觉，供奉在圣坛上受人礼拜。在很长一段时间，欧洲圣像画的塑造呈现出一种程式化的模式，圣母子的圣像画成为教堂中常见的绘画题材，占据着神圣的地位，其中拜占庭圣母画的程式化模式更为明显，主要表现为：对称布局，头部五官被刻意强化和夸张，表情呆滞肃穆，多为正面或 3/4 侧面，身体几乎没有动态，并隐藏于衣纹褶皱之后成平面化，背景与人物多存在于二维空间之中没有深度，采用平涂的手法绘制，圣母的衣服多为深蓝色，画面背景颜色为金色，以此来显示圣母的神圣地位。
8-9 世纪的圣像破坏运动以后，圣徒对圣母的感情开始转变，由以前的敬畏升华为敬爱，表现圣母子题材的圣像画在发展过程中开始发生改变。圣像画中圣母子的视线不在冷冷的直视观众，使礼拜者观看圣像时感觉更加亲近。12 世纪的《弗拉基米尔圣母像》中，圣母温柔的把圣子搂入怀中，圣子可爱的小脸紧贴母亲的脸颊，亲切地望着圣母，圣母充满忧郁的眼神，仿佛是在向观众传达自己对圣子未来命运的担心和忧虑，画面充满了圣母的爱子之情。画家在圣像画的绘制中逐渐注入人的情感和生命力，促使宗教画产生根本性的变革。
13 世纪，随着哥特式教堂的兴盛，早期哥特式绘画在圣母像的塑造上也有了新的发展，开始使用写实的表现手法，塑造人物的自然形象，注重人物面部表情的描绘，使宗教艺术越来越世俗化。早期哥特式绘画时期的杰出画家契马布耶，是意大利佛罗伦萨画派的先驱人物，是 13 世纪后期首先进行风格革新的画家。在圣像画的描绘中，他试图真实的塑造人物的形象，开始尝试突破拜占庭程式化的绘画模式，摆脱传统圣像画的平面感束缚，以线形画法和重视立体感著称，为文艺复兴初期的革新创造了条件。契马布耶所作的《宝座圣母像》中，对称的布局和平面化的金色背景，都来自拜占庭的圣像绘画模式，但是在人物的刻画上，圣母面部的线条虽然清晰，但是用明暗渲染的手法进行处理后，使面部形态更加自然和柔和，衣褶的处理也没有以前那样生硬，同时加强对形体的塑造，使圣母的坐姿和形体也更加写实，显得生动自然。在空间处理上，这幅画运用了新的透视布局进行构思，宝座的台阶形式是向下弯曲，制造出空间感。圣母的坐姿显示出宝座的深度很浅，宝座色调的变化也营造出空间深度的感觉，宝座靠背的弧线，更有助于制造纵深的效果。天使们先后排列的姿势同样也产生纵深感。整体造型布局更加烘托出了圣母的端庄和肃穆。画面的整体刻画上更加柔和生动，超越了拜占庭圣母画程式化呆板的形象。杜乔是锡耶纳画派的创始人，他的作品同样也受拜占庭风格的影响，但是他将人文精神融入其中，使作品中圣母的形象更加柔和可亲。他的《圣母与圣婴及两个天使》中，运用拜占庭的那种简洁笔法，但是在衣服的处理上带有明显的哥特式绘画华丽而纤细的风格，生动表现出衣服下身体的形态。在圣母斗蓬那深蓝色调上，用大量的金色线条点缀衣褶，细腻的装饰使圣母的脸部柔和形像更加突出，与圣婴形像的浅色调相呼应。圣婴伸出小手，亲昵地摆弄圣母头部的斗蓬，这一个动作使整个画面充满了人间之情。整幅画面优美细腻，圣母的面容沉静、甜美，这一切都使这幅作品产生了一种在杜乔以前绘画史上未曾有过的生命力。杜乔的出现甚至超越了契马布耶的艺术地位，画中圣母和圣婴的形象也成为十四世纪锡耶纳绘画的标准模式。
乔托是契马布耶的学生，但他的成就远远超过了老师，被誉为“欧洲绘画之父”。他重新认识了透视法，摆脱了拜占庭式僵化的形式，使画面人物更自然和具有立体感，创作出许多带有生活气息的宗教绘画，为文艺复兴艺术开创了道路，也为现实主义奠定了基础。乔托的宗教绘画有了很大的突破，他用现实生活中的人物来塑造宗教故事，在绘画中加入了人文主义精神。他的《逃往埃及》好像是生活中的一个场景，圣母抱着圣婴骑在驴背上，如同现实生活中母亲抱着孩子出行一样真实自然，虽然圣母的表情庄严、沉闷，但画面脱离了宗教的神秘感，显得更加世俗化。在圣母形象的塑造上，头部大胆的采用正侧面形象进行描绘，打破了拜占庭圣母画程式化的模式，在人物形态处理上，为了塑造立体感，开始采用明暗色调对比的手法，使宗教人物更具有重量感和真实感。在背景的处理上，也突破了传统的平面化金色平涂。把现实中的风景加入了背景，并运用了透视使背景和人物拉开了空间，使画面产生了纵深感。这一突破也使他在宗教界大受欢迎。
乔托的代表作还有《哀悼基督》，在这幅画中，他打破了传统的构图模式，并没有把关键人物放在画面的中心，而是通过画面中人物的动作和视觉来指引我们把目光集中在画面左下方的圣母和耶稣的身上，使整个画面的气氛显得更加沉痛。他运用透视把耶稣的身体描绘的更具立体感，使耶稣更加真实的躺在圣母的怀里。在圣母形象的塑造上，乔托用圣母怀抱基督的姿势来烘托出圣母内心的伤痛，这是母亲怀抱婴儿的姿势，也是最后一次抱住她的儿子，其中的不舍与悲痛也许只有做为母亲的圣母自己知道。这个姿
